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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最后的微笑

2023-06-26抒情散文佟掌柜
自打四年前,望根在省城的沈北区买了新楼,媳妇小凤只回过老家两次。望根也是自打去年秋天父亲检查出肝癌晚期后,才在村里住的时间多一些。前几天,父亲非逼着他去周老坦儿家借……

自打四年前,望根在省城的沈北区买了新楼,媳妇小凤只回过老家两次。望根也是自打去年秋天父亲检查出肝癌晚期后,才在村里住的时间多一些。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前几天,父亲非逼着他去周老坦儿家借马车,说要去村子前那片樟松林看看。当父亲粗糙的手掌像抚摸孩子似的摩挲一棵棵傲然挺立的樟子松时,非要跟来赶车的周老坦儿含着眼泪对望根说:“你爸真是犟种!二十五年前,咱村被宣判生态死刑,国家让咱们整体搬迁,他把大家召集起来,对我们说,‘咱们走到哪,都是没家的人啊。老祖宗既然把我们扔到这儿,我们就必须要治沙,要保住我们的屯子!大家都说你爸病得不轻,在这漫漫白沙上种树谈何容易?要能种树,国家还让咱搬家干啥?可你爸说干就干,整天一肩扛铁锹、一手拎水壶地在这沙地里种树。大伙儿擎不住他挨家挨户地劝,就跟他一起干。头一天把树栽上,第二天早上一看,树苗都刮跑了,再种,再刮跑,再接着种……”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在林子中最粗的樟子松前停下来,指着树皮上自然形成的树眼对望根说:“儿子,记住,爸要笑着走!俺走后,就埋在这儿!”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们在林子里足足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村。之后,父亲再没下过地。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段日子,望根偶尔想,父亲骂他“忘本”“忘了祖宗”有没有道理,可即使有道理又如何?现实摆在这儿。像他这年纪的人,有几个愿意在老家住?虽说彰武台不像从前,刮一宿风,沙子就会堵得推不开门,可仅靠种地种果,一年的收入仅够温饱。他们这样生活也就算了,孩子呢?为了孩子,拼出命也得往省城挤啊。这年月谁还像父亲那样死脑筋。望根无数次被这种理论说服,但心里还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梦中时常会出现小时候跟着父亲屁股后面种树的场景。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今天天还没亮,望根就被母亲喊醒: “儿子,快起来,你爸快不行了……”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望根跑到东屋,看着被病魔折磨得瘦成皮包骨的父亲,眼睛发酸。母亲趴在老伴耳边说:“老头子,你醒醒,儿子来了。”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富财的眼皮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儿子一眼又闭上了。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母亲的眼泪扑哒哒地掉,悄悄对望根说:“儿子,你爸这些天一直跟我说,他要笑着走,怎么能让他笑着走啊?”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前几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望根说不下去了。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近十时,省宣传部的梁部长从省城赶来看富财。富财听老伴说“梁部长来了”,缓慢地睁开眼,朝梁部长抬了抬干枯的手掌。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梁部长赶紧用力握住:“老富,我代表省委、省政府看望你来了!你带头创造沙地变林海的奇迹,护卫了一百公里外以省城为中心的辽中南城市群,政府和人民都记着呢!”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富财眼睛里精光一闪,微微点了点头,又扫了扫贴满奖状的墙,闭上眼睛。望根和母亲对望一眼,轻轻摇了摇头。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刚送走梁部长,小凤带着儿子进了屋。望根把儿子拉到富财跟前,对儿子说:“儿子,快跟爷爷说说话。”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孩子见面色如纸、一动不动躺着的爷爷,惶恐地说:“爷爷,你怎么了?你啥时候带我去林子里玩啊?”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富财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睛看了孙子一眼,眼角淌出一滴清泪。他的嘴角依旧倔强地抿着,没有一丝笑容。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望根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父亲,“父亲怎么才能笑着走”的念头像风火轮,转得他心如刀绞。突然,他疯了似的跑了出去。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望根跑到村外和林子中间的沙土道,蹲下身,用手指抠出两株刚刚冒绿的植物,快步跑回家。他将一株塞到儿子手里,另一株他紧紧握着。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您睁眼看看,我们手里拿着什么?”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富财缓慢地睁开眼,看到两株带着沙土、根系发达的沙打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噢噢声。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您放心,我们会让这沙打旺的根越扎越深的……”望根哽咽地说。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富财的嘴角艰难地扯了扯,微微一笑,安详地断了气。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母亲抱住老伴大哭。少卿,她问望根:“儿啊,终于让你爸笑着走了,你咋想到这个?”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跟我说过,治沙人就要像倔强的沙打旺,风沙愈猛,抓地愈牢,枝叶愈茂……”8D3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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