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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险遭一劫

2020-09-24叙事散文碣石清风
文/碣石清风下乡插队不久,我们这里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开始了,每个生产队都派驻了三名工作队员。这天,在生产大队部前面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会前,大队长找到我,让我离开会场。我一听就急了,“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大会?”大队长说:“不让你参加你就别参加
                文/碣石清风
  下乡插队不久,我们这里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开始了,每个生产队都派驻了三名工作队员。   这天,在生产大队部前面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会前,大队长找到我,让我离开会场。   我一听就急了,“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大会?”   大队长说:“不让你参加你就别参加,问什么,是工作队决定的!”态度强硬,满脸怒气。   我感到人格受到侮辱,我对他把我从人群中分离出来的做法不理解,有强烈的对抗情绪,想张嘴争辩,突然,下乡时叔叔的嘱咐在耳边响起: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凡事要谨慎小心,多干活少说话,要站稳立场。因此,分辩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低着头眼含泪水无声地往回走。是走是跑?我也分辨不清楚了,一头闯进屋趴在炕上放声大哭起来。   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我委屈,我自卑。全体社员大会为什么不让参加?莫非说被开除了?自己犯了什么事?不就是出身不好吗?我越思越想越难过。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之后,全大队所有地富反坏右分子,也同时被集中起来,加以管制,我不在其列。   我想,工作队对自己还是区别对待的,感到自慰:现在还没被看作敌人,只是不让我参加会。我立时想到党的政策:“历史问题看现在;出身问题看自己。”“出身不可选择,道路可以选择。”想到这些,心里就一时宽慰,也坚信自己能脱胎换骨,能去掉自己的劣根性。不再哭了,我从炕上爬了起来,重新树立生活下去的信念。   第二天,刨冻粪歇息时,人们议论着昨天开会的情况,说到大队一个小伙子借写申请书的机会反对党的三面红旗,我听了很感好笑,“这小子也太反动了,也太嚣张了!”   没过几天,我就被编入民工队伍修贾河去了,这是我下乡后又一次参加重体力劳动。   贾河发源于青龙流经卢龙,横贯昌黎,从西向东流入渤海,多年淤积,河床变浅,虽不象野马脱缰那样横冲直撞,但水稍一多,就会水漫堤岸,淹了庄稼。两岸人民受害不浅,为此,县里决定彻底根治贾河,加深加宽河面。初春,大地尚未解冻,天气稍有暖意。施工进度较慢。民工们住处不错,深宅大院,原是一家破落地主的住宅,老主人解放前逃亡台湾,只一个儿子解放前参加革命留在大陆。土改时把门房留给了他,其他房屋都分给了贫下中农,一个大院 住好多人家,很热闹,门房主人原是革命干部后来不知为什么被打成右派前些日子又被遣返回乡,一人独自住在西门房,我们一行七人挤住在东门房。行李满炕盆碗满地,臭鞋臭袜子臭脚,嘴臭,汗气,屁味,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我见人们睡得好吃得香,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就很快消失了。我想:这是改造自己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最好机会。别人受得了,自己就应该受得了!这样一想,就心安理得起来。很快就习惯了。   夜里,劳累一天的人们睡得很香,鼾声很重,有的鼾声如雷,有的鼾声如火车的喷气,有的鼾声如汽笛轰鸣,有的鼾声如病者呻吟;说梦话的花样儿就更多了,哭的笑的喊的闹的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有时象轻音乐,有时象交响乐,有时候什么也不像,那些梦话就像是诗朗诵,就像是进攻时的呐喊,就像狂怒时的吼叫……我也很快适应了这环境,照样睡得很香。   白天,活儿很重,开河道刨冻土。两个人一组,分段干活,宽三米,长七米,深两米。表层是冻土,需用镐刨,刨下来的大块用绳子把它索好,两个人把它抬走,小块或碎快装进筐里两个人抬走,一会儿也不歇着。冻土层过去下面就好办了,两个人同时用锹挖土,你一锹我一锹,几下就把筐装满,装满后,还要再捂两大锹,筐冒就象一座馒头山,两个人搭在肩上,一字形的扁担被筐压成弓形。二三百斤的分量压在肩上,迈步都艰难,步子必须一致。我跟伙伴林安进度最快,干得最协调。原因是我把抬土规律编成四字诀:对抬顺肩,横抬斜上,甩筐倒土,一二回头,齐步走啊。我的这几句抬土诀,在工地上很快传开,受到了工程指挥部的表扬,我能够被领导抬举,感到荣幸。我就豁出命地干,倒也不觉累。   工地休息时,民工门说我是读书人到底懂得多,要求我给大家讲点啥。我有些忘乎所以,也不推辞,想了想,我就给人们讲《天山上的来客》,《英雄儿女》等电影,这是在沈阳读书时看过的电影,讲起来丢三落四的,民工们却听得出神,鼓掌说好。此后,每天休息时,我都要给人们讲一段,后来发展到收工后的晚上还要讲,我不怕累,受到领导表扬后,我处于亢奋阶段,我想只要大家愿意听就讲,这也是取悦于民的好机会呀。我就开始给人们讲评书《雍正剑侠图》,这是我在沈阳念初中时,在浑河旁的万泉公园的露天书馆一段一段听来的,我绘声绘色地讲,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屋里挤不下就到院里讲,院里挤满了就到大街上讲。当时,农村文化生活贫乏,我见给人们带来如此乐趣,就更兴奋,我下决心一定想办法活跃人们的文化生活。   一天,住在对个的主人无人时突然找我,压低声音说:“小伙子,你不能再往下讲了,赶快打住。”老人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忧患。我平时没有跟老人交过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直言快语的老人随口问道:“为什么?”   “现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党正在抓意识形态里的阶级斗争,你知道你现在干什么吗?跟党唱对台戏呢。”他见我满脸疑惑,就稍稍放大声音说:“你讲《雍正剑侠图》,是在宣传封资修的东西。你真是个傻小子,我怕你犯错误才给你讲一下,还好,这村里还没进驻工作队。”讲到这里他止住话口,外面来人了,熙熙攘攘的,他低声强调:“我的话,你要听呀!”一个右派这样关心国家大事,这样关心一个陌生人,我感触很多,尤其更觉惭愧,自己为什么意识不到这一点呢?我确实在犯错误呢。我在心里暗暗地感谢老人及时指教,不然自己会犯大错误的!   我突然不讲了,准时来听《雍正剑侠图》的人们,很意外很失望,议论纷纷地走了。   这之后,我缄口不语。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修河上,修河任务我们提前完成,我呢,一个月下来,我变得又黑又瘦,掉了15斤肉,两肩硬茧,满手血泡。我被选为修河模范,我这种出身的人还能被选为模范,出乎意外,我抱着奖状而归,喜极而泣。   回到生产队,工作队长找我谈话,表扬了我在修河中的表现,并说明了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全体社员大会的原因,听后我震惊,吓出一身冷汗。工作队入驻时,我曾为一位老贫农写过要求参加贫农协会的申请书,我把高扛三面红旗跟党走的“扛”字误写成“抗”,一字之差,音同意反,万幸的是,工作队没有盲目下结论,考虑到我是知青,首先派人到沈阳对我的家庭做了调查,结论是我的家庭口碑很好,属于开明士绅。又考察了我下乡后的表现,尤其是我在修河中的表现,认为我没有犯罪的阶级根源和思想基础,最后确定为笔误……   这件事使我心惊肉跳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当时定性为现行反革命的话,我就会被逮捕入狱,当时,反革命罪判刑很重的。我曾设想,若不是出来修河,就一定会被关在生产队里被审查,我要承受多大的精神压力呀?也可能禁不住审查而屈审成招,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就不寒而栗。大意,笔误,我为自己制造了一劫……   多亏我参加了修河,修何中我又救赎了自己。每当想起来,我都念念不忘当时让我参加修河的决定,我感谢工作队对我负责的精神,感谢工作队没有搞文字狱,当时的工作队队长是时任唐山地区公安局副局长的李桂清,后来李局长还培养我加入了共产党。他是我的指路人也是我的恩人……   我感谢修河时的房东,若不是那个“右派”老人及时制止我讲《雍正剑侠图》,我可能也会被打入另册,再和那个笔误联系起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修河救了我,“右派”老人救了我,我自己救了我……这之后,我变化很大,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一个做事谨慎的人……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6-26 09: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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