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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人民文学》2022年第1期|徐刚:自然笔记(节选)

2023-04-09抒情散文徐刚


徐刚,出生于长江口之崇明岛,世代农人之后,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青年时以诗歌成名,散文继之。著有《抒情诗100首》《徐刚九行抒情诗》《徐刚诗选》及散文《秋天的雕像》……

徐刚,出生于长江口之崇明岛,世代农人之后,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青年时以诗歌成名,散文继之。著有《抒情诗100首》《徐刚九行抒情诗》《徐刚诗选》及散文《秋天的雕像》 《夜行笔记》 《徐刚散文选》等。自一九八七年写《伐木者,醒来》始,专注于生态文学之写作,著有《中国:另一种危机》 《中国风沙线》 《绿色宣言》 《守望家园》 《地球传》 《长江传》 《国难》 《沉沦的国土》 《大坝上的中国》 《大山水》 《荒门:徐刚散文》等。于传记文学也有涉猎,有《艾青传》 《范曾传》《梁启超传》 《先知有悲怆:追记康有为》《崇明岛传》。《大森林》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自然笔记(节选)

徐 刚

生在水边

少小的风景,是一生的风景,母亲把我生下时,我就在水边了。我哇哇大哭,那是喜极而泣:我终于来到水边了。那是由宅沟、民沟、小河、芦苇丛、野菊花和蒲公英及花被单草组成的乡野风景。在儿时的印象中,除去五谷杂粮、开着金色油菜花的耕地,家乡还多荒野、多塘泊沼泽、多水,岛上水流因沙洲的变迁而变迁。崇明岛在明末清初之前,有数以千百计的大小沙洲,旧志称为“沙状”,在合纵连横的过程中,水、水流是穿针引线者。

水与崇明农人世代相守。无论你走在大路小路或田间地头,必有水相望,你在路上走,你也在水上走。有水处就有芦苇丛。水和芦苇,还有田埂路,伴我长大,渐渐地把我引向诗和流浪。崇明河道纵横,祖宗传下来的河道的名字很多。两处沙状之间必有流水,沙日涨而水日窄,农人因势利导成河道者,称之为“洪”,如三沙洪。地理名称往往会给出历史的信息,其时当有三沙夹一水也。入江入海处,船可碇泊者曰“港”曰“滧”,今港西镇有旧时港口,港之西者也。北八滧面朝东海,江海相拥水路要津。港形有曲称“湾”,决土而开水道者为“河”,今南横运河是也,此为“官河”。这些洪、港、湾今已无存,留下的是名字和回想。后来成为地名,所有这些名字都是由农民发明的,农民的智慧、命名力于此可见。沟通官河的还有竖河,连接竖河的,是村民挖掘的依傍耕地水田的民沟。同宗一宅,宅后有竹,细竹也,称“密竹”。宅周掘沟,是一宅人的饮用水,此为“宅沟”。沟里养鱼,沟边种茭白,植杨柳、槐树。农人好种桃树,桃木吉祥,桃红夭夭。我为顽童时,与小伙伴在沟边河边玩泥团,炎夏时赤条条泡在民沟中,抓住芦根打脚洞,把小河直搅得波纹凌乱,风生水起,白鲢纷纷跃出水面。又一年,我们商量好了要去大人不让去的“北海”,据说那里有大堤,有大芦荡,传说有古灵精怪。读书后才知道,北海非海也,是农人的俗称。所谓北海,是长江在崇明岛西端分流成南北两支,长江北支之谓也。然后向东、向东,于东滩合流,涌进东海。

江是海的边缘,海是江的边缘,我在江海边缘。向东或向西,朝南或朝北,我都在水边。水边丰富而辽阔,有各种生命在水里、地上、地下。水边集生命之大成,淡水与咸水滋润着我少小的心灵。

芦荡探险

我家离长江北沿咫尺之遥。一个夏日,我们三个小兄弟悄悄行动,要去北海,爬大堤看海。走了不到半里路,大堤在望。手脚并用,爬上土筑的高高堤岸,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登高望远。只见长江波浪滔天地汹涌着,不停地汹涌着,总是后浪推前浪,还迸发出潮头碰击声、风卷浪花声、波涛拍岸声。那是亲近的声音啊。每一夜,都是涛声涌到我的枕边,进入我的梦乡,却从未离得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及。还有浪花中的海鸥,白色的海鸥,追逐着大小帆船,船上为什么要有帆?它们去向何方?哪里才是彼岸?少小的困惑后来成了我一生的困惑。大堤之下,便是绵延无际的芦苇荡了。芦苇是我熟悉而亲近的,当一个枯燥的、单调的、枯瘦的冬天过去,我会趴在民沟沿上看芦芽出土。一个小小的芦芽尖,在长成新生命的使命下,顶着尚未完全开冻的土地,使之爆裂,然后出土,成为芦青——农人对少年芦苇的爱称。从沟边到江边,到登高一望,那见过如此广阔深邃的芦荡,以及风中大起大伏的绿色波涛,与长江的波涛相呼应,直教人头晕目眩。回想起来,长江也好,芦荡也罢,除去它们自身存在的自然生命的魅力,那波涛的忽高忽低、翻滚起伏,一样动人心弦,它仿佛是来自造物的提示:你不必惊讶从高处坠落,翻滚是为了前行,起伏是一种状态。你得到的是极美的自然风景,人生启示,你藏之于心,便是可以不时抚摸、相伴终身的心灵美景。

大芦荡是一个大世界。村子里的长者都曾在芦荡中垦拓造田,他们说,在大芦荡中迷路的人分不清东西南北,救命的办法是向着涛声走去,走到江边,找到一个渡口,讨一口吃的,设法回家。品元伯在我再三恳求下,告诉我一种不迷路的方法:走三五步便折断一丛芦叶,以为回程的记号。得此秘诀,我们便下得大堤,壮胆走进了芦荡中,所见的又是一种景观:芦荡之中是宁静的、幽暗的,在大堤上看到的波澜壮阔,只剩下芦苇摇曳的窸窸窣窣声。

芦荡地是泥泞地。那泥粘脚,开始寸步难行,后来用芦苇梢把鞋绑住,得以前行。螃蜞、螃蟹和不知名的小动物穿梭往来,使得这一处少有光亮的滩涂,成了众生的忙碌之地。芦荡是鸟的天堂,有多种小鸟安家于此。各种小鸟做窝的方法大同小异:有啄开芦叶取其筋络者,把五六根芦苇秆绑在一起,层层缠结,鸟窝大成。然后再叼来枯草落叶、棉花,铺设于窝内,小鸟安居处也。还有的是叼来稻草,捆扎芦苇秆,这种鸟想来要大胆一些,去堤内取物,能安全而返。轻轻地把筑有鸟窝的芦苇秆拉近,窝里伸出三张张大的鹅黄小嘴,且发出嗷嗷待哺声,甚为可爱。我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观赏时,先有二鸟鸣叫飞临,然后是小鸟的大群盘旋鸣叫,并把稀屎拉在我们头顶。为什么有群鸟?为什么只拉稀屎?当时便有疑问,现在想到的答案是:当任一窝里的幼鸟受到威胁时,其父母先飞临并发出警讯,然后同类的鸟群飞鸣而至,大义凛然,共同担负起保卫后代的责任。稀屎是它们应急战斗时的一种武器,这种鸟比麻雀还要小一点儿,搏击无望却有稀屎“轰炸”法。

再前行,有水塘,塘边长草农人称之为丝草籽,其籽实是比麦粒还小的暗红色坚果,是鸟类的美味。水塘有多处,是为小鸟们准备的饮水池。池中鱼头攒动,黑褐色,其状比民沟里的白鲢凶猛。我们一人捉得一条,用芦梢穿嘴想带回家。不料这野鱼不断挣扎,翘起尾巴跟我们“打架”,把我们弄得满身泥浆。正当此时,有一只告天鸟突然从芦荡中飞出。这种鸟能直上云霄又垂直落下,飞行能力极强,是大芦荡中飞得最高的鸟,个儿不大,体形略作流线状,其鸣声为“吉吉之,告告之”,在飞落芦荡后稍息片刻再飞起,又唱“吉吉之,告告之”。我们忽然惊觉这声音仿佛成了“快回去,快回去”!芦荡里变得更幽暗了,有点儿心慌,急匆匆循原路返回,爬上堤岸已经听见母亲喊吃饭的声音:“生民,转来吃夜饭!”

是次探险,虽然携大鱼而归,还是被各自的家长打了屁股。母亲说:“你要走不出来,娘怎么办?”打了我三下屁股,娘掉了一把眼泪。

东滩湿地

崇明岛面积最大、内容最丰富的芦荡,是岛的最东端,东滩是也。几次深入其中,已是我写作自然文学的时候了。南北两支长江水在东滩合流后,入海时,似有不舍,始则清浊分明,继之相洽甚欢,留下东滩,以为江海之交的纪念。东滩是总面积二百六十多平方公里的滩涂,是欧亚大陆东岸发育最完美、生物群落演替成熟的河口海滨湿地。它具有鲜明的动态性、物种多样性,它始终处于沧海桑田的神妙过程中。

造物之于东滩,有特别的恩赐。长江永无穷尽的好水好沙,使长江口成为丰水,中等潮汐强度的河口三角洲。并且处在两种恒久的运动状态中:江海互动,即淡水与咸水的运动;水沙互动,即大浪淘沙成为陆地的运动。这些运动带来的自然变化有:东滩湿地奇妙的延伸,有新芦新地,一也;湿地生态系统的所有方面,从鸟类到底栖生物,植物群落随之变革演替,二也。这些变化的路线图大致如此:泥沙俱下,随滩涂涨淤,植被延伸;以植被为生的底栖生物,紧跟外延;以底栖生物和滩涂植物为食料的鸟类,随之迁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潮涨潮落,接下来的故事是岁月累积的细微和神奇了。一样的滩涂却能分出新老,愈是内侧的往日滩涂地,因不断涨淤,高程升高,掩映在芦苇带中,成为比新生的湿地略高的老湿地,前辈湿地也。崇明岛一马平川,显现的是平面的美丽,但东滩湿地告诉我们:没有绝对无差别的世界,高低不平乃常态,只是东滩的高程不一,极为细微。

不需丈量,东滩的放牛人告诉我:你要看东滩的植物,不同的植被便指示着不同的高程。芦苇带,比我儿时探险的芦荡还要浩瀚太多的大芦荡,在东滩是高高在上的守望者。其地表高程为三点三米以上。而藨草、海三棱草、丝草等草类,甘居其下,标高为二点八米。再往东海延伸,则是淤涨的新地,潮来时淹没,潮退时显露,暂无标高,或者说比东海的海平面略高些许。出露时能看见洗净的沙粒,新地的纯洁、光滑和安宁。有新生的小芦苇,有天然的水生物爬行其上,沙滩上的小洞便是它们的穴居之所,是东滩新地成陆之初的一个天窗,贮存着日光和月光,贮存着雄阔高大,贮存着与冲击浪相伴相搏的未来。只要听见人的动静,那小生物便立即进入小洞蛰伏。求生是所有生命的本能,躲藏其一法也。人若能屏息静气,小动物们毕竟天真,又爬将出来,爬过去又爬回来,爬回来又爬过去,反复如是,匆匆忙碌,所为何事?令人突然心生感动的,是那些小生物爬行的轨迹,所有的渺小之物,都有留下自己痕迹的愿望。在新生的湿地上,它是如此鲜明醒目,它是初始的生命线条,也是神奇的连接。连接着陆地的边缘,连接着水的边缘,淡水和咸水的边缘。边缘是美丽的。

在更大范围的东滩保护区,滩涂地不断生长发育。从江海大堤之外,直至江海汇流的水面,是几百公里平静而泥泞的荒野,是有待人与自然书写的大块文章。芦苇们先后出土,有高有矮。高大者,摇曳于滩涂地内侧居高临下,愈近水面愈加细小。高大和细小的芦苇们均负有使命,它们将要不舍昼夜地占据这一片滩涂,成为又一处大芦荡,然后聚集生命,成为风景之地。看似平坦的泥沙堆积地貌,有潮上滩、高潮滩、低潮滩,有不一样的植物群落和底栖动物,因为滩涂地还在生长发育中,这些差别微小模糊。区分它,是表明潮汐作用于河口湿地的形成看似随意,其实缜密;重视它,是因为这新生的土地总是在演绎着大自然深奥而公开的秘密——让大地成为大地。

几年前,我在秋深时分来到东滩,那是另一番景象。举目望去,大片萧瑟,芦花雪白,孤鸟飞返。将要枯黄的芦苇,于我而言,是有热度的美好。它是一千多年来崇明岛上的生产、生活资料,我们最早的房舍是芦苇攒顶的“环洞舍”,后来改进为茅舍,用芦苇做笆墙。它还是火势极旺的农家燃料,成灰,当作灰肥还于田。农人把芦花编织成芦花靴,穿着它,脚下是芦花积聚的太阳光。芦花还是一种风景,古人称之为“立雪”,白雪立于芦苇顶端,晃动在荒野中。崇明农人视为仙草者有二,一是稻草,一是芦苇。稻草铺于屋顶,避风雨度苦寒。正月十五上元节,崇明有习俗:掼连财。以芦苇扎成火把,一众青壮年男人挥动着燃烧的火把,奔行于乡间小路,并大声呼喊:“连财!连财!大家发财!”许慎释“炬”:束苇烧也。这束苇而烧的民风习俗,带着原始的自然崇拜和张扬的野性,是农人对丰衣足食的呼唤。芦苇是我们最早的火把。

翎 毛

东滩有大自然的华丽家族,翎毛众多,候鸟其一。

每年的三月下旬至五月上旬,亚洲太平洋迁徙路线上的候鸟,便从越冬地澳洲,经崇明东滩休整养息、饱餐美食、梳理羽毛后,飞往繁殖地西伯利亚。九月中旬至十一月上旬,飞回澳洲时再回崇明岛休整,然后留下一串鸣声,依依不舍,扬长而去。春季的候鸟以鸻鹬类为主,它们喜欢在海三棱草区域,藻类盐渍带休闲、进食,补充盐分。它们漫步东滩时,悠闲惬意,偶尔也会进入芦苇带,稍事观光,便回到自己的区域。大芦荡的茂密、高大以及幽暗,也许不为它们喜欢,或者知道那是别的种群的地盘。秋天飞抵东滩的是雁鸭类群,有的路过,有的越冬,数以万计。在这一类群中,口味也不尽相同,小天鹅喜食海三棱草的地下球茎或根茎,野鸭好吃丝草籽,小坚果也。这些鸟类的作息规律是白天游走于藻类盐渍带,乡人说的光泥滩,傍晚飞回歇息处,享用各自的食物,然后进入梦乡。

雁群类的鸟喜食芦根,食源地在芦苇带外沿与别的野草连接处的潮沟,从潮沟中掘食芦根要方便很多。散步的区域也在光海滩,各种类别的鸟,走着各自的道,享受着海风和阳光,既无明争也无暗斗,和而不同也。

白头鹤、东方白鹳、黑鹳和中华秋沙鸭,是东滩华丽家族中最华丽者,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其次是小天鹅、小青脚鹬、黑脚琵鹭等,序分二级。白头鹤,大型涉禽,身长约一百厘米,头顶有朱红色,颈部为白色,羽翅灰黑色。这是具有黑、白、朱红三种最美颜色的大鸟,造物所赐也。它们栖息于河口、湖泊及沼泽湿地,食甲壳贝类、小鱼、昆虫等各种东滩底栖动物。其珍稀程度仅次于丹顶鹤,有观鸟者告知,二〇〇五年至二〇〇六年在东滩越冬避寒的白头鹤,为一百四十只左右。随着崇明生态岛建设的彰显,这一数字正在逐年增加。东方白鹳,体长约一米二,大鸟也。其美艳不输白头鹤。羽毛通体为白色,眼部周围是红色,一点红在雪白中。嘴长而壮呈黑色,腿脚长而鲜红,东滩放牛人称其为“红鸟”或“红孩儿”。它以鱼、蛙、昆虫等小动物为食料。东方白鹳好静,常做沉思状,目视远方,单腿而立,所思为何?所思是谁?它是沉思者,也是机敏者,风吹草动,他鸟已为习惯,唯白鹳为之警觉,左右视之。因为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东滩生态环境的破坏,有十多年不见大鸟,二〇〇三年冬,东滩保护区传来消息:东方白鹳回家了!

同样曾经飘逝而今又陆续回到东滩的是黑鹳和中华秋沙鸭,念旧恋旧者也。黑鹳不是全黑的,黑色的翅羽浮泛紫绿色光泽,胸以下白色,嘴和脚红色。造物的作坊里,不仅颜色应有尽有,而且搭配总是天然合理,因为天然合理而尽善尽美,因为尽善尽美而显现着所有生命的高贵。我曾多次在大芦荡中寻找过的是白头鹤,因为它种群数量较多,见到的可能性稍大。寻访白头鹤的最佳时光,是在秋深,芦苇将枯未枯,芦花似白非白。放牛人一路叮咛:脚步要轻,再轻,摸到团结沙大堤下。像侦察兵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目光正好与滩涂上漫步的白头鹤相遇,它温文尔雅,目光迷人,步态轻盈,形体优美。在中国,以仙鹤名。南宋诗人林逋隐居孤山,种梅养鹤,有“梅妻鹤子”之称。其追随左右之鹤,即白头鹤也。在外国,白头鹤又有“修女鹤”、“鸟类贵族”之称。近距离观察一只鹤、两只鹤,是一种有关姿态的享受,姿态是心境的延伸,姿态是出乎其内形于其外的表达。它们行走荒野的姿态,让姿态尽显于荒野中,寂寥美妙。然后是伸出雪白的长颈,到水塘饮水,梳理羽毛,走曼妙舞步,兴浓处张开双翅扑进水塘,从此岸到彼岸,来回折返,搅动了一池秋水。此雄性鹤也,它在尽显自己的魅力。而在芦荡边缘处,必有雌性白头鹤在观望。雄性鹤的表现尚未结束,它便叼来干枯的芦苇、荒草,筑窝、铺床,那是东滩今夜的婚房。

白头鹤离开东滩时,那飞行的姿态、那鸣唱声让人想起姑娘出嫁远行,“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诗经·燕燕》)。农人停下劳作,仰首云天,只见白头鹤们长颈与双脚前后伸直,做水平状,井然有序,双翅缓缓拍击,走了,走了,走远了。留下了歌声:“咕客呀!咕客呀!”那是在说,我乃过客也,或者是你我皆过客?在崇明岛东滩过境中转,筑巢越冬的候鸟,最多时达百万只以上。众生以食为天,守望东滩的鸟类学家告诉我,东滩食料充沛鲜美,无与伦比的湿地环境、资源多样性,确保了栖息时间、地点、食料不一的各种鸟类的安居与供给。又有江海边缘大芦荡的宽广宁静,东滩便成了候鸟的天使驿站。

东滩野生生物的华丽家族中,不仅有美丽高贵的鸟类,还应包括那些默默无闻、其貌不扬、专事奉献的底栖动物,乃至植物坚果、根茎、淡水和咸淡水、芦叶芦花野草。它们是维系这一华丽家族的植物链,又是华丽家族的家园所在。东滩的所有细节都指向大自然的奥秘:生命的广大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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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节选,完整作品请阅读《人民文学》2022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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