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炕的温暖

在坝上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农村家家都有条老土炕。每一个从家乡走出来的人，几乎都是老土炕出生，老土炕长大，和老土炕结下了不解情缘。

无论谁家盖新房，盘土炕是全家入住新房前最重要的事。所以，农村有专门会盘土炕的师傅，手艺好的师傅盘出的土炕，不仅炕头热，而且整个一盘炕都是热乎乎的。父亲就是盘土炕的好把式，村里无论谁家需要盘土炕，总是先和父亲打招呼，父亲无论家里活多忙，都满口答应。他常说，一条土炕，是一家人的生活，万不可大意。盘不好土炕过火不均匀，睡的时间长了，就把腰睡坏了，农村人靠干体力活吃饭，有一副结实的腰板尤其重要，所以土炕盘得好与坏就特别重要。父亲帮人盘土炕从来不要报酬，最多人家请他喝二两零打酒，他就很满足了。

盘土炕还是很讲究的，首先得脱好炕板子，炕板子的土坯对土质有严格要求，必须具有黄胶泥土性。成型的炕板子多在春天谷雨之时晾晒，这个季节风大干燥，干透的炕板子尤其结实。垒土炕也有讲究，先砌炕道，横竖炕道要按照过烟火的走向砌。最后一道工序就是上面平平整整盖上炕板子。打好土炕马上垒灶台。打炕垒灶做好了，一年四季无论什么风向，烧火的烟都不会跑出灶台。垒好土炕就可以在上面铺炕席了。

一条土炕兼备了家庭生活的诸多功能。家里来了亲戚，父母总是热情地招呼人家上炕歇歇，烧水做饭开始忙乎。土炕担当起客厅的功能。一锅焖山药，一把酱面子，捞一碗自家腌制的老咸菜，也等于热情的招待。炕上摆放一个小方桌，把开花山药端上去，大家边吃边聊，这时，土炕俨然又担当起餐厅的功能。

土炕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当床了，小时候家里人口多，晚上都挤在一条土炕上休息。来个亲戚，睡觉成了问题，头朝上和头朝下的穿插而卧，只能对付休息一夜。

老土炕还是冬天取暖的好设备。坝上的整个冬天，都是白雪皑皑，滴水成冰，冬天家里取暖就全靠这老土炕了。除了一日三餐烧火做饭外，睡觉之前，还得烧烧炕，以确保夜间屋里的温度。老土炕还是母亲加班的“办公室”，由于白天忙于农田，给一家人做过冬的棉衣、棉鞋、棉手套只能是晚上加班了。有多少次我睡意朦胧中，母亲总是端坐在炕头的一角，不停地忙乎着，好赶在入冬前把所有棉衣都做好。

记忆最深的是很长一段时间老土炕是我的写字桌。我每天放学归来，先爬在炕上写作业。后来有了小方桌，就盘着腿爬在小方桌上写作业。写完作业只要父母不催促下地干农活，我总是偷看哥哥借回家的小说。哥哥反对我看小说，怕影响学习。只能等哥哥睡着了，我从他枕头下抽出书悄悄看。

现在老家人盖房子，还要垒土炕，这已成为难以更改的生活习俗，但条件大为改善。农村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家去年村里统一建起了联排房，房间宽大明亮，街道整齐干净，家家安装了电暖气。土炕下层铺的是舒适柔软的海绵垫，上层铺的是漂亮的花式人造革，甚是舒心。

一条老土炕，一生乡土情。踏遍天下走，牵挂游子心。老土炕让人们学会了无论走到那里，都要挺起胸膛，直起腰杆，成为堂堂正正的坝上人。老土炕造就了人们坚韧不拔的顽强品格，淬炼了人们不畏艰险的奋斗精神，也承载了在外游子难舍难分的故乡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