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春行

说起婺源，很多人都会想起油菜花，赋春镇的“赋”使人想到最多的是关于春天的诗词歌赋。再具象一点，是一本少年时代描绘春天的诗歌本子。少年时代写诗，描写春天，那是何其干净的日子。一口咬着赋春特色的进士猪蹄，一口吃着结结实实的子糕，猪蹄、子糕、蒸鱼、蒸排骨，于年轻的胃，都刚刚好。闲时，去找不同的老乡问出50多种野菜的名字，马兰头、荠菜、马齿苋、艾叶、水芹、鸭板芹、金针菜、车前草、蒲公英、山蕨、水蕨、水笋、鱼腥草……看油菜花和忙着采蜜的蜜蜂，都应了自然的和合融通。

赋春镇村村有古井、古廊桥、古河、古建筑、古巷、老宅。老百姓家家有柴垛，有给主人看家的猫狗。老爹坐在门前喝着绿茶，灶台上的食物香气四溢，塘里有放养三年以上的冷水鱼，姑且不说文化的深厚，仅是目之所及，像电影里极美的场景，光从影像上就具有了一种诗意。甲路油纸伞、傩舞面具、生动的“三打白骨精”“赶三关”“大登殿”的人物道具，令人过目难忘。来到和春天有关的赋春，所面对的都是农业和自然的物什，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传统手工作坊，动与静相得益彰，好像所有的渴望都会理想化地实现。古桥、古镇、徽派老宅、商贸店铺、金黄的油菜花、门上的楹联红纸错落交融，老家的意味让这里的油菜花之美别具境界。赋春充满诗情画意，人文气息浓郁，红尘碌碌中，豁达宽容地走过，可以说，这里的生活自足简朴，寄寓着一种对精神超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的想象。

旅人放浪行迹，怡然自得；本地人情真意切，重情如山；水、树、花、草、石，悉数感受后，涨满胸怀的不仅是怀古之情，还有面对世事纷繁、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同时又保持着“与别人舒服安静地相处着”的距离。我在赋春深度游，从源头古村、冲田、游汀、严田、长溪、车田、港头、巡检司、鸳鸯湖、林生茶厂……接了地气后，再去看平民百姓的生活，听平常人的奋斗故事，更具精神力量，让人回味无穷。赋春镇上有一家“小花酒楼”，60岁的“小花”，卖一系列酒糟鱼、酒糟腊肉、酒糟兔肉、小干鱼、辣椒酱、酸荞头、酸洋姜等特色小菜，忙得不亦乐乎。母亲做了34年的小菜，“小花”阿姨从母亲手中接过生意，酒楼也沿用她母亲的名字。这个一直生活在赋春镇上的阿姨能有今天的成功，让我想到了两个字“奋斗”。她没有把自己的成果看成是个人的成绩和骄傲，她说是得益于母亲教给她的手艺，是最好的时代给了她奋斗的机遇和平台。

赋春位于婺源的西南乡。在婺源，每到看油菜花的季节，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火爆景象。但赋春是安静、朴素的，在这朴素背后，是它延续不断的历史，是坚韧平和的日常生活。镇上是平常百姓栖息之地，说没有故事又有故事，即使有故事，也只是一些平淡的不离奇的故事。赋春人喜欢文文静静地坐着，读书人刻苦用功，商贩喝茶、聊天，性情温和。

一次赋春行，一本记录春天的诗歌本子大约要写满了。在赋春镇严田小学门口看到乡间小学的学生，想到郑板桥的“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突然有所感悟，婺源赋春，最美的相遇是平常人家的艰苦奋斗，是乡间教书的小学老师的淡泊，是“请不要把幸福赐予我，请交给我自己创造”的质朴。让赋春熠熠生辉的，不是青春也不是春天，是翀山的禾雀花海，是巡检司的望山民宿，是车田村溪边延绵十里的竹林，是赋春新田的林生茶和那首动听的采茶歌……是人们对历史、风俗、自然的自觉传承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