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伞下的“晚爷”

“晚爷”走了！怎么可能？8月26日晚上，猛然间，我看到几个作家微信群里都发出讣告，感觉难以置信，就在两个多月前，我和这位报告文学界的老前辈通话聊天，他还答应接受我的专访，时间定在疫情结束后。我们还未相聚，但，讣告上的文字却千真万确：微信名为天堂伞的“晚爷”——郝敬堂老师真的走了！

初识“晚爷”，是在前年九月初的一天，我去海淀作协参加会议，作家们争相发言，气氛热烈，一位衣着朴素的六十多岁的男作家的发言内容让在场的作家们眼前一亮！当我得知这位语气温和的发言人就是报告文学作家郝敬堂的时候，立刻想到他极富军人血性与气势的笔名“东方剑”。郝敬堂有着40余载的军旅生涯，曾先后担任原《中国武警》杂志社总编辑、《中国作家》纪实版编辑部主任，出版60余部文学作品集，曾荣获“五个一工程奖”，有10部作品荣获省部级奖项。这位德高望重的报告文学界元老，言谈举止低调谦虚，令我心生愧疚和敬佩。

那天会后，郝敬堂老师热情邀请包括我在内的七个作家一起吃晚饭。落座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张银行卡，笑着说：“你们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尽管点，我退休后有退休金，儿子也给我钱，就是让我请好朋友吃饭的！感谢各位赏光！”

一席话，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席间，郝敬堂风趣地给我们讲他写作之初的酸甜苦辣。他只要举起酒杯，一口气就干完，不拖泥带水，我们劝他慢慢喝，但他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看到你们很高兴啊，感谢文学，让我又结识了新朋友。”酒酣中，他提议建个微信群，这样大家即使不见面也能多聊天，群名就定为“晚爷群”仔细想来，郝敬堂老师尽管是江苏人，但他的言行举止还真有北京“爷”的范。自“晚爷群”成立后，他总是在群里发一些名言警句或者生活中的小窍门，我们也经常为他点赞留言。“晚爷”曾多次在群里发出邀请，让大家聚聚，但因为群里大多是中年人，要兼顾家庭和创作，尤其不好意思让“晚爷”再破费，几次邀请都没能成行。一天，“晚爷”在群里幽幽地说：“我花钱请大家吃饭，就是想和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聚聚，可惜没人赏光啊！”看到他的这番话，我心里感觉酸酸的，至今想来，内心难以释然。我和群里的另外8名作家约好：等“晚爷”再提出聚餐时，我们一定赴约，不让他掏钱，我们请他。

元旦后，我们终于重聚。“晚爷”兴致很高，他特意带来两瓶珍藏多年的好酒，酒量依旧不减，酒风依然豪爽，我们有些担心，经再三劝说，终于没让他打开第二瓶白酒。这次大家谈兴很浓，让我们很过意不去的是，郝老师趁我们不注意，提前结了帐，我们只好歉意地表示：以后的日子还很多，等再聚的时候，一定不让他付账。谁知，“晚爷”摆摆手，很大气地说：“请你们吃顿饭算不得什么，能和作家朋友聚会真好！”

庚子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席卷大地，大家都足不出户，唯一联系的方式，就是微信。那段时间，我忙于赶写稿子，没能在群里及时回复“晚爷”，感觉冷落了他，有些过意不去。恰好，我在一个有着军旅情结的大群里当群主，暗想：如果把“晚爷”拉进群里，他一定能活跃群里的气氛，或许在群里有他熟悉的文友，还可以叙叙旧。果然，“晚爷”进群后，给群里增添了活力。

“晚爷”还鼓励我坚持写作，只要付出了，一定会有收获，这些话让我心存感激。5月上旬，我在创作中遇到瓶颈，感觉很郁闷，刚好看到“晚爷”给我发来的几条微信，我很想跟他诉说烦恼，又担心他没时间，只是试探问了一下，没想到，他主动跟我语音聊天。那天下午，“晚爷”给我讲了许多人生哲理，讲他在创作道路上如何面对困惑，最后他感慨地说：“看过你的几篇文章，文笔不错，继续努力，唉，如果我仍在杂志社工作一定给你发稿。”被他鼓舞了士气，我终于创作完成一部18万字的“抗疫”书稿。那天，我提出给他做专访，他答应着，说等疫情结束，欢迎你来做客，至今想起来，真可惜那天没有录下通话录音，及时做电话采访，总想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人世间，谁也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8月下旬，我突然发现几个群里少了“晚爷”的影子，没来得及问仔细，就在8月26日晚上，突然看到讣告。我愕然，郝敬堂老师才68岁啊，是作家仍处在创作高峰的年龄，怎么走得如此匆忙呢？

海淀作协秘书长王威感慨地对我说，当初是郝老师给海淀作协的报告文学作家队伍注入了活力，做出了许多贡献，我们一定要送“晚爷”最后一程，是啊，为着他的热情豪爽，为着他的才华横溢，为着他经常鼓励走在创作道路上的晚辈，为着他和大家没能履行的约定，我们一定要送他最后一程。

8月29日上午9点半，告别仪式大厅内摆满了各界送来的花圈，低沉悲痛的哀乐在厅回响着，深深的三鞠躬，表达着我们对郝敬堂老师的敬意，遗照上的“晚爷”仍然保持着曾经的音容笑貌。我突然想到他给自己起的微信名“天堂伞”和“晚爷”群名，在我看来，都是有寓意的，他曾精心培育了一批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如今，他即使到了天堂，也要撑起一把伞，为那些文学寻梦者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