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二陵

      暑温难耐，但南京城外的牛首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在召唤着我，牛首山有南朝的宏觉寺和唐朝的宏觉寺塔，南宋时岳飞战败金兀术的抗金故垒。晚唐李牧在《江南春》一诗里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一句，曾引领过我对南朝时佛教的阅读，“四百八”一定不实，但南朝人对佛教的狂热却被渲染到了极致，寺庙的格局及其在时间的演变中是否添加了新的元素，这都需要眼见来加以确认。小时在收音机里听刘兰芳说评书《岳飞传》，几近茶饭不思，岳飞的形象一直是我少年时的精神标杆，成年后，虽然也看过关于他的诸多负面解读，但他的果敢和硬气始终是我无法逾越的高峰。鉴于以上的理由，我必须得去。去牛首山没有直达车，问了几个本地人，他们含糊其辞都不得要领，只好求助互联网，求得一贴，乘155路154路车皆可，但均不是直达，看来余下的路必须破费点银子才行。
      在不断地换乘中，终于抵达山脚，但又被告知修寺封路，情绪陡然跌落下来，好在154路的女司机很善解人意，她说，南唐二陵就在附近，说不定还能补补遗憾。顺着她的指点，在一个路口下了车，搭乘一辆破旧的马自达，很快就到达陵园的入口处。
      陵园建在牛首山的南麓，东侧的祖堂山与它比邻而居，远远看去，寺庙林立，香雾缭绕，进陵园的右侧，应该是一座公墓群，里面的墓碑整齐划一，能和两位皇帝同山共枕，墓地的价位应该令人咂舌。
      陵园的门票为40元，是心里能承受的价位，沿着一条碎石板铺就的小路，两个右拐就能看见两座陵墓，一座山包下的两个豁口。一路上只我一个人，脚板和石板摩擦的嚓嚓声，直抵耳鼓，山风鼓荡，有一两声鸟叫在密密的丛林里不断地渲染这儿的静谧。如果不是随后又来了两个和我同样心情的游人，我不知是否有勇气走进墓穴。
      钦陵在东，为先主李昪及其妻宋氏的陵墓，顺陵在西，为中主李璟及其妻钟氏的陵墓。钦陵分前中后3个主室及10个侧室。前中室为砖砌，后室为石筑，均为仿木结构，在墓门上和壁面砌凿出柱、枋和斗栱，上有彩绘。后室顶部绘天象，地面刻凿象征地理的河川；进门处上方刻双龙戏珠，门两侧有披甲持剑武士石雕像。顺陵有前中后3个主室和8个侧室，均为砖筑。无天象河川，也没有双龙戏珠和武士石刻。和父亲比李璟省去许多繁复，这和在位时省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平日里最喜与乐部宫妓共欢乐，和诗词歌赋结缘，用音乐麻醉自己，他对儿子李煜的影响远大于其父，他的影响是致命的，撇开宋前大的政治环境，他的不作为加快了南唐腐朽的速度。
      和很多皇家陵墓一样，南唐二陵也要经历被盗墓被挖掘的过程，在一间空间足够小的展览厅里，南唐时的哀册残片，在今人的光影里，幽幽地泛着两帝的玄机和心思。
      南唐二陵很小，十分钟不要，每一处皆可到达，南唐二陵很大，每当夜色普降，它便盛满山风星月。和煌煌大气的明孝陵比，它小气忸怩，但它不缺少风花雪月，它偏居金陵之南，补足了阳气，在诗词歌咏里，放牛娃朱重八只能做看客，真正的主角是李璟还有连陵墓都不知何处的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