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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谁解兰语

2022-01-20抒情散文吴君雯
兰房内,温暖如春,花工正忙着喷花水,翻转花盆。兰花懒懒地摆了一下腰枝:今天是第二次转向太阳了,在温室内全方位地享受日光浴,这可并非我的本意呀!自从被当作厚礼送进这豪宅内,兰花就天天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专业设计的、四季如春的兰房,电子监控的安……
  兰房内,温暖如春,花工正忙着喷花水,翻转花盆。兰花懒懒地摆了一下腰枝:今天是第二次转向太阳了,在温室内全方位地享受日光浴,这可并非我的本意呀!   自从被当作厚礼送进这豪宅内,兰花就天天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专业设计的、四季如春的兰房,电子监控的安全保卫设施,专门侍候的花工,等等。一切都围绕着让兰花安安逸逸地舒枝展叶,吐芽繁殖。花工要恰到好处地保湿保温,每天把每个花盆至少两次翻转向太阳,以保证兰花受热均衡。此举硬是生生改变了兰花喜阴的习性,让祖祖辈辈生长在深山的兰花受宠若惊了,她真有点手足无措了哩!   兰花怜惜地看着花工,不容易哪,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打发自已还勉强,怎么养家糊口?还不如我身上的一叶草呢!每天要从早到晚不停地忙碌,小心谨慎地服侍上百盆兰花,日复一日,重复地干着这么枯燥的活儿,一刻也不得闲。这么名贵的花就在眼前也顾不得看上一眼,更无瑕欣赏,可知我的天价否?一株大雪素就要卖几千元,一颗异形莲瓣兰的价格是几万、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呢!真不知这世上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富翁来,舍得对兰花一掷千金而了无吝色。   兰花有点想笑,实在是今非昔比哪!几千年来,兰花世世代代生于幽谷,不是叫空谷幽兰么?兰花不过是草,统称兰花草,生于山长于山,任凭风吹日晒,牛吃马啃野猪踩,不也照样流芳百世,哪有今天这般娇贵?如今只要随便撒个娇,作出心情不畅的样子,保管有人心惊肉跳,不一大群人围着你转才怪。历来欣赏名兰除了赏盖世之香之外,在于赏梅之风骨,荷之清气,水仙之俊逸,牡丹之厚重,秋菊之重瓣等种种高雅柔和之美。那种变异的病株是没有名份,不入花谱的。如今大不同了,变异的病株打破了原来那种对称统一的美,迎合了欣赏“残缺美”的心态,成了“病西施”,越发身价百倍了呢!那老实巴交的传统美,因不与时俱进,反倒成了“保守党”了。因为人有病,花的病也成了“病态美”,你说可笑不可笑?   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一阵思乡之情浸满全身,兰花着实想家呢!兰花的家在深山密林中,俗话说:好花开在深山沟嘛!尤其是云南兰花,有着特殊的自然环境,长期经受高原强紫外线的照射和立体气候的影响,决定了花色千变万化,艳冠群芳,在兰界可是叱咤风云,独霸一方哦!在深山里,虽说没有这般富贵,可是能得到阳光的照耀,饱吸天上的甘露,享受清风的爱抚,吸收大地的养份,和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多么快乐,多么自由自在!兰花是大山最美的女儿,应与山厮守啊!可现在呢?   兰花蔑视地环顾四周,这么华贵的花房,简直像座牢笼!这也罢了,兰花最受不了的是人们用观赏金元宝的眼光来掂量她,尤其受不了主人把她当作珠宝向人炫耀:“大雪素每株才花五千元,这盆梅瓣异形兰只花了二十万,里边那盆有人出五十万我还不肯卖呢!”随后自然是一片令兰花发呕的啧啧称赞之声。兰花不明白,这些阔佬们有钱为什么不去买黄金钻石挂在脖子上显富,那不是时时都能让人观赏眼红么?为什么偏要附庸风雅来炒作兰花呢?兰花不懂什么叫做“洗钱”,那是她听主人夜半无人私语时讲的,意思大约是只要养了兰花,这豪宅、存款、宝马车以及一切的财产和享受都有了合法的来源,成为理直气壮、正大光明的合法收入,收受者也就可以无所顾忌,堂而皇之地笑纳了。此妙招便可把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行贿、违法之类的调查统统拒之门外了。在主人哈哈的笑声中,兰花总会禁不住微微地颤抖。   兰花轻轻地叹息着,一阵悲苦从根部涌上花蕊:居然有人骂我是“铜钱花”!可是有谁知道我的苦衷呢?自古以来,我就是心性高洁的花中君子,今朝怎么就浑身上下都沾满铜臭味了?耻辱哪,耻辱!想昔日孔夫子赞兰花曰:“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遥想当日,我兰花是何等地高雅,在众香国中最令人称颂,享有“香祖”、“王者之香”的美誉,兰之精神气韵无处不在,文章有德有品位被誉为“兰章”,君子之交,被称为“兰谊”,德才兼备被美为“兰质慧心”,从来都是“养兰即养德”啊,如今竟沦落到了滚滚红尘之中,被当作厚礼和货币送人,把兰花的香、淡、姿、韵等品位置之度外,全然不顾,真是斯文扫地,兰摧玉折啊!   兰花实在想哭,为自已,也为穷人。那小门小户人家也想发点花财,东凑西挪地借钱买花,有的甚至把养命钱都搭进去,实指望赚上一把,过点像样的日子,殊不知天不遂人愿,多数人往往是血本无归。兰花悲伤地摇着头,他们不懂得,兰花既已成为商品,商场即战场,何处不埋伏着杀机?最容易出假的就是兰花,真伪难辩,价值多少全凭人家嘴里一句话,富人尚且输不起,何况是穷人?把身家性命都搭上,那不是瞎睹么?那些花农也好不到那里去,翻山越岭,吃尽千辛万苦找来的兰草,被人三分不值二文地买了去,发财的是他,吃亏的是我,为谁辛苦为谁忙?世道如此,有什么办法?再想到世人为了圆发财梦,再高的山也有人爬,再深的箐也有人进,那个“养在深山人不识”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为了能寻找到所谓的珍品,不惜把大山翻得像蜂窝般四处窟窿,满目疮痍,宝贵的兰花生态环境被破坏贻尽,列祖列宗留下的千年兰花资源惨遭浩劫,这哪里是爱花?分明是斩草除根哪!一想到此,兰花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   一阵花颤叶抖之后,兰花忽然咯咯笑了,笑世人,也笑自已。世人俗归世人,我本高洁,何俗之有?是非曲直总会有正本清源之时,更何况现在远不如先前红火,眼下不是已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吗?世道之所以成为世道,就是早晚会有公论。我本兰花草嘛,再值钱也无非是草,世间之陋事,与我何干?比千年而不殒,经风霜而不凋,为悦已而芬芳,此乃我兰花之真本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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