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珍珠（二）

秋日里的珍珠（二）
三

　　还有些许阳光的傍晚，大多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小孩子们放学了，排着一长串的队伍街道边行进，逶逶迤迤,很是壮观。可巧的是，队伍里总有些孩子不那么安分，他们东张西望，顾盼生波，一路窃窃私语，甚至旁若无人，大讲特讲，全不把纪律放在心上。我知道，小学校里的规定，路队里说话或者玩耍，是要扣除班级的量化总分的。路队长肩上担负有监视和管理的重大责任，臂膊上悬挂着表明身份的小牌牌，威严地走在队伍的旁边，他们目光炯炯，犀利而且灵动，指手划脚，颐指气使，有世界警察的风范。可那些孩子还是不管不顾，率性而为，有的甚至跳出队伍，蹦跳或者打闹，全凭自己的心情，班级的总分与他们有关系吗，说说话又有何妨呢？

　　我忍俊不禁。

　　孩子的世界里，就是这么单纯和无知，毫无功利色彩而言。

　　我在回家的途中，不由自主被这些小孩儿的行为吸引住了。我知道，童心的萌发，有时候就在一刹那间，对于那些人为的禁锢，他们是不放在心上的。不管怎么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对于我的注目观察，他们毫不在乎，已然扬长而去了，老远了，还可以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我很是感慨。

　　已经是秋天了，傍晚的空气里，阵阵的朔风吹来，有着瑟瑟的寒意。这无关紧要，在淡定的秋天，领会季节的变换和人事的变化，似乎更是一件颇有意味的事情。关于人事，似乎不需要去多说些什么了，因为本身我是一个十足的门外汉，去去来来的变故，我是看不清楚的，也看不懂。倒是一些精通时事的人，每每说些令人沮丧的事体，这么一来二去，我的心底便有些郁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许是最恰当的方式了吧，但总归是做不好的，令人郁闷。就这样吧。我记得我老家的那些汉子，虽然识字不多，预言却总是准确无误。我刚刚毕业的那阵，他们说我是典型的文人，我以为是抬举我，窃喜曾经是有的，现在回头来看，这个评价其实是贬义的。就像他们遇到了麻烦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的，最多是相劝，实际的行动，真的也难以付诸实行。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同样是如此，才知道，所谓人情冷暖，完全不是在我们这样所谓的“文人”理解得了的。

　　可倒是季节的轮回变化，每每给予人心灵上的慰藉，心情可以昂扬到很高的天空上去，就有些不一样了。真是的，抬眼望，曾经高远的天空，如今，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是一块毛玻璃，不明不暗，溟濛混沌，像是化不开的粘稠浓汁，似乎是凝滞了。这和我晦暗的心情何其相似，我想，人们所言知己，大约莫过于此吧。于是乎，祁连山在这种氛围里，也似乎昏昏欲睡，要悄然眠去了，半睁着只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与我在这个季节初来时候的心情，也是颇为相似的。祁连山的雪线已经下探了，它们的颜色，好像也同天空一致了，没有洁白晶莹的样子，都是晦暗的。只有原野里的树，只有那些白杨树，还保留着盛夏的半壁江山，绿的丰盈，暂时没有化减去，兀自在飒飒的风中，喃喃地述说着些什么。

　　是的，季节就是在如是轮回，迅疾得还没来得及回味。

　　秋天，傍晚，枯黄凋零的花朵，阵阵洒洒的秋风，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人带来好心情的，但事已至此，让季节来关乎心情，的确又是不合适的。玩味一些经历的往事，心生感慨必然毫不例外。忽然间出现人事变故的那些日子，我对此很是愕然，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真的被别人玩弄了吗？于是乎，自己的确有点颓废，书少读了，涂鸦的文字，也日见其少，脸上的笑容到哪里去了，满脸布满胡茬，摆布沧桑的模样，好像有着巨大的损失——理智的损失。现在想来，总归是不好的。这样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不失时机地打来了电话，发来了短信，他们吆喝着去吃饭、喝酒、K歌，醉醉醺醺，胡言乱语，到深夜两三点了吧，在回家途中，呕哑嘲哳，还唱着“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一个多么放荡不羁的夜晚呵。

　　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眼前的一切，但我们有方法适应面对的一切，就像到了秋天，我们无法改变曾经的纷红骇绿变为枯黄凋零一样，能改变的，只有心情。我想所谓朋友，就是在这样的时节，骂骂咧咧，打打闹闹，说些一块儿说的话，也不管天晴了天阴了，春天了秋季了，全是瞎胡闹般的。它的内涵，也就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四

　　过了一两天，秋雨居然又连绵起来。

　　长街迷蒙，路面漫漶着水流，像谁的眼泪，毫无缘由地肆意流淌。嘀嗒嘀嗒复嘀嗒，是从天空滴滴答答跌落下来的——这不啻是一个笑话。我走在宽敞的大街上，雨滴从天际滴落下来，钻入了我的头发，我的眼睛，我的脖子，让人冰凉凉地一颤，这么不可思议。

　　雨似乎是早上十点钟左右下起来的吧，此前没有任何征兆。清晨，天空还是透亮的，东方的天空撒着缕缕艳丽的光斑，人甚至感觉到，太阳不久就升起来的，这样的好天气，给人的错觉是，天气预报又在胡说了，说谎又死不了人，像我的一些同事一样虚张声势，它们都是在煞有介事地作秀，也就见怪不怪了，雨衣没有带，雨具一样也都没有准备，匆匆忙忙就奔向了学校和教室。中午时分，从教室里满手粉笔灰走出来，发现居然又是绵绵的细雨，学生们在大呼小叫，呼朋引伴——寻找雨伞者或遮雨的器具——结伴而行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真有些措不及防。冒雨而行，只能是我唯一的办法了。

　　雨滴叩打在脸上，凉凉的，逆风而行的结果，在此时也显得格外彰显，除却雨水的袭击，狂风也过来凑热闹，它们似乎更愿意将雨水裹挟在自己的躯体当中，一股脑儿泼过来，一下子又一下子，像在开玩笑或者说捉弄于人。我的脸被打湿了，眼镜也被打湿了，眼前一片迷蒙，人便有些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了。因为步履的蹒跚，险些撞击到别人的小轿车上。于是，招引来些白眼和诟骂，像雨水一样打在身上，也就毫不例外了。顾不了这么多了，骂就骂去吧，还是忍气吞声吧，权当冷不丁被疯狗咬了一口，又有什么办法呢，类似的经历想起来何其之多，已经习惯了，被狗咬伤蹒跚而行的经历，只能是又一次教训，理会是理会不过来的。

　　行至半路，才发现，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了。有这种感觉的先兆，是自己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双腿在瑟缩，双手在瑟缩，甚至上下的牙齿也在打架，啪啪啪，还颇有节奏感，似乎是雨声中的慢板，抑扬有致，是有意为之或者说刻意为之的，也是有些不可思议。此刻，我才意识到，身体已经完全沉入到一片冰冷之中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确如是，和前几天的那场雨比较，的确又有不一样的感觉——我又忍不住瑟瑟发抖了。

　　河西高原的秋天，原来可以有这么清冷。

　　在街道的小饭馆里避避雨，顺便饕餮一顿，是完全可以的，可我不敢怠慢。孩子可能就要到家了，中午饭是我唯一与孩子交流的机会，今年的变化，使我不太方便把孩子带过去，现在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不能也不敢错过。这几年，妻子被学生的分数折磨得厉害，今年还在这个学校里为人师表，明年不知道有被发配到哪里去了，这么折腾了好几年，对于寻求一些正当的帮助和庇护，我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就这么的吧，对于一些嘴脸，我没有办法承受了，失望了，灰心了，不去看他们的脸色了，不用去巴结他们了，不用给他们赔笑脸了，爱怎么第就怎么地吧，有人说，他总不能把我踢下地球去吧，我想也是，根据万有引力定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很庆幸。

　　可以抓紧时间练就一名出色的厨师。

　　实质上，三年来的磨砺，我的厨艺仍然没有多大的起色，对此，我很惭愧。我想，是时间考验于我，使我没有办法精细地去研究，炒菜和做饭，在时间上，我很吝啬，一般的计划，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做好吃毕，剩余的一小时，可以让孩子去梦梦周公，早六点晚十一点的作息，我感觉自己对孩子很愧疚。除了学习，除了被我曾经的同事们逼着去学习，我再也不能给予他更多的东西了。至于饭菜的质量，我又能保证多少呢？吃饱，是我唯一为他所做的事情。中午一顿饭，即使天下利刀，我也得赶回去的。

　　回家之后，浑身已经完全湿透了。是孩子开的门，看到浑身精湿的父亲，他显然有了些许的感慨，替我褪去了湿漉漉的上衣，替我提来了温暖的拖鞋，将我淋着水的的鞋子提溜着，放到阳台上干燥的地方去了，还有干净的毛巾，也在他的手中拎着……我的记忆中，这是很少见的一次，很不习惯地，我说：“休息一会儿去，饭就好！”

　　在厨房中，我自琢磨，如何将这一顿饭，做得更有滋味一些。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11-9-28 20: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