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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驴脚

2022-01-1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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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驴脚
                                                                                                         卢时雨

    肩上的一担稻谷左右摇摆着,一只箩筐在向左摆的时候碰到了山壁,使得摇晃的幅度突然大了。我停了下来,我怕一百多斤重的两个箩筐摇晃的力太大,把我晃下右边的山坎里。我知道,跌下几丈高的山坎的后果。
    箩筐停止了摆动,我又开始缓慢地走着。每走一步,双脚都紧紧地扣住地面。我的脚趾头像十个钳子一样用力地抓住地面,小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路不到一尺宽,只比脚掌宽一点点,每一步都是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是秋收的季节,早上,我们把稻谷挑到山顶的晒谷场晒,傍晚把稻谷挑回家中。我知道,在挑稻谷的过程中,经受生与死考验的,除了我,还有和我一样身小力微的父亲和母亲。我们的脚,不仅仅是把稻谷一次次从山上搬回家里,而且还把我们的命平安地搬了回来。
    相比父亲的脚,我的脚并没有承受太多的苦与累、伤与痛。父亲少年时在县城读书,一百多里路都是走的。他说,天麻麻亮就动身,走到天快黑就到了。我读高中时,也是走路往返于学校和家中。星期天下午,我和几个同乡的同学去学校。我们背着一个布袋,袋里装着几斤米一碗菜,为了走近路,我们要翻越一座山。山叫金峰山,是白岭和白桥两个乡的分界处。山顶有一处凉亭,我们爬到山顶时,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了,通常会在凉亭旁的人家讨碗水喝,然后在凉亭的石凳上歇一会儿。待双脚有了力气,就挎起背包上路。
    那时,我们的脚上一般穿一双黄色的解放鞋,或者是稍好点的白色的运动鞋。鞋对于脚,一方面是保护脚不受伤害,另一方面也是让脚能更好地走路。就像在马蹄上钉一个铁掌一样。脚为我们受苦受累,它受到的照顾太少了!有一年冬天,父亲和方典哥在复原山里挑东西卖,山上的石板路把脚板上的草鞋磨破了。他们只好赤脚走,没多久脚底就磨起了水泡。父亲更惨,一根狗角刺刺进了脚底。他只好把肩上的担子放下,坐在路边,用针把刺两边的皮挑破,脚底被挑得血肉模糊。把刺拔出来后,他们又挑着担子上路了。
    我怀疑父亲后来风湿性的脚痛,是那年冬天落下的。父亲的脚痛像天气预报一样,每每在变天前发作。那是潜伏在他体内几十年的寒气和湿气,每次脚痛发作,他便想起那个冬天在复原山里,赚脚力钱的日子。
    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一头拉磨的驴,拉着一家人的生活负重前行。前方不远处那个鲜红的胡萝卜,我们拉着“磨”走了一圈又一圈,可总咬不到。我想起黄龙禅宗公案黄龙三关中有一问:“我脚何似驴脚?”终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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