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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蚂蚁

2022-01-14抒情散文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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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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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建华常听人说:忙,累。这是实话,又是假话。
.同为世上之人,我当然知道为人的艰难。诚如我辈,一介小民,为了那油盐柴米,一日三餐,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在土疙瘩里刨食,在流水线上淘钱,当然忙而又累。即使是那些精英大款,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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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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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建华 常听人说:忙,累。这是实话,又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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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世上之人,我当然知道为人的艰难。诚如我辈,一介小民,为了那油盐柴米,一日三餐,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在土疙瘩里刨食,在流水线上淘钱,当然忙而又累。即使是那些精英大款,看似风流潇洒万千,却也是在舍命打拼,不计昼夜。做人就得忙和累,否则,精英就得退化为小民,小民就得沦为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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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之一。之二却是,如果将人还原为动物的话,那么,人决不是世上最忙累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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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忙累的动物是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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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蚂蚁的忙累,我自小就十分熟悉。小时候,除了上学,除了打猪草,除了玩游戏,就是看蚂蚁。蚂蚁是我幼年时最好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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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的朱公塘,鸡鸭很少,蚂蚁却随处可见。屋檐相连的一袭土砖瓦房,随便那个墙角,总能觅见一条或几条逶迤的蚁队,它们或在凸凹的地面翻山越岭,或在斑驳的土墙游崖走壁。最先引起我好奇心的是,不论在地面还是墙上,那些小小的蚂蚁,居然都能游走若水飘然若风,不见丝毫的艰难和困苦,更听不到半声叹息与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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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在忙依咯(注1)呢?奶奶在煤油灯下摇着纺车,右手拿了一条小白狗尾巴样的棉花条,偏着身子斜伸出去老长,便牵出一根细小的棉线来。摇曳的灯光在她身后墙壁上,映照出一个长而粗的黑影,恍然如我刚才梦中的蚁队。于是,我揉着朦胧的睡眼,从被窝里探出头,没头没脑地问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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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一时摸不着头脑,仍继续手中的活计,只是抬头迷惘地看定我,反问,依咯蚂蚁呀?我就将白天看到的和刚才梦到的蚂蚁,混乱着告诉奶奶。奶奶听完我的话,笑了笑,华仔你晓得奶奶做依咯要纺棉花呢?我想了想说,卖钱呀,做衣呀,有巴巴(注2)呷呀。奶奶笑得更厉害,那,哈哈,那,蚂蚁要不要呷巴巴呢?我认真地想了想,告诉奶奶,蚂蚁也要呷巴巴,要不会饿死。华仔真在行(注3)。奶奶笑着夸了我一声,告诉我,所以呀依咯东西要想不饿死,都得像你娘爷一样出工做事。我似乎懂了,就抢着奶奶的话说,蚂蚁那样忙,是在出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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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从床上爬起来,就又去看蚂蚁,我要看它们到底是如何出工,如何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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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昨天那个蚂蚁窝边,双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子,两只眼睛几乎贴在了那些蚂蚁洞上。

. 蚂蚁巢穴上是一小堆颗粒状的虚松土丘,下面有一个小洞,许多蚂蚁从那里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的匆忙。它们沿着内墙墙脚,途经阶矶再连接到外墙墙脚,走了一条对于它们来说,十分遥远而又曲折的道路。奇怪的是,它们有的搬东西进去,有的却又从洞穴里搬东西出来,仿佛人们在赶集一般。搬进去的大多是一些或死或活的虫子,搬出来的则是一些灰白或淡黄色的小卵蛋。它们有的独自叼着某种昆虫的翅膀,那样子就好象现在的帆船运动员,在操作着一叶巨大的风帆,然而却走得飞快。有的两只对叼着一个卵蛋,“巨大”的卵蛋几乎遮住了它们的身子,仿佛是卵蛋自己在行走。有的数十只或更多的蚂蚁,抬的抬,推的推,拉的拉,合力将一死了的小蚂蚱朝洞里搬运。我看呆了,小小的蚂蚁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搬动数百上千倍于它们自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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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十分痴迷于蚂蚁,没事的时候,就独自寻找蚁穴,观看它们的忙碌,探求它们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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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逐渐发现了许多的新奇现象。比如,蚂蚁来来回回总是走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前面的走弯了一个地方,后面的必定跟着绕上一个弯子。有时三五只单个的蚂蚁一时越出了路线,但很快就又回归了过来。还有,大多数蚂蚁各自行走或搬运,虽然匆匆忙忙却也秩序井然。但是,突然有二只相遇的蚂蚁,直立起身子相结在一起,就象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握手或拥抱一般,互致问候。然后它们仍然各自来去,有时其中的一只也会转身跟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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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久了,有时我也会对蚂蚁搞些恶作剧。我曾用脚上的鞋子,擦去它们行进路线上的一段,考验蚂蚁是否还能找到回家的路。还曾用小树枝挑走它们搬运的某些东西,放在稍远的另外一个地方,看蚂蚁是否还能再找到。我的这些小动作,当然给蚂蚁们增加了某种难度,但它们最终都能够自行破解。还有一次,我点燃了一小节枞膏,放在一个蚂蚁洞口边。不一会,就有蚂蚁从洞穴出来,它们爬上枞膏没有燃火的那头,靠近了火头,似乎在向火喷射或者排泄着什么,大约一分来钟,火就灭了。不幸的是,在这场“火灾”中,有几只蚂蚁为了救火,“英勇”地“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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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蚂蚁,有太多的神奇和神秘,象块磁铁一样,牢牢地吸引了我儿童时代的那颗好奇的心。以至于后来的少年、青年,直到现在的中年时期,都是痴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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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逐渐年长的我,再跪伏地上双眼对着洞穴观看蚂蚁的次数要少了,但是,与蚂蚁相关的一些书籍、文章,却是看得多了。由此,我知道蚂蚁是世界上动物当中,数量最多的昆虫。而且知道,它们与人类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甚至在某些方面的本领,要远远大于我们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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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蚂蚁也是过着社会性极强的群体生活。小的一窝蚂蚁数十只,多的数以千百计,甚至上万只。其次,在蚂蚁的群体中,有着明确的社会分工。蚂蚁一般分四型,后蚁亦叫母蚁,专门负责产卵繁殖家族,并且统领一窝蚂蚁的整个社会。雄蚁又称父蚁,专门负责与母蚁交.配,交.配后不久就会死亡。 工蚁也叫职蚁,专门负责寻找、搬运食物,挖掘或搭建巢穴,还要伺候母蚁,照顾和喂养幼蚁。兵蚁则负责平时警戒保卫,遇到外敌时实施作战。三是,蚂蚁会编制巢穴。除了挖地道外,有些蚂蚁还会利用树的枝叶皮,在树上建造一个足球那么大的悬空式巢穴。巢穴还是个分了若干层的复式建筑,以供各型的蚂蚁分居。此外,蚂蚁还善种植、放牧。为了度冬,它们会提前采集一些草种和真菌,自己进行种植和繁殖。同时,蚂蚁还会捉回一些蚜虫、介壳虫、角蝉、灰蝶幼虫,喂给小虫食物,然后吸取它们的排泄物,这些排泄物是蚂蚁非常喜欢吃的奶蜜。更有趣的是,为了防止那些种子和虫卵坏掉,晴天时,蚂蚁还会搬出来晒太阳。如果外界有了自己喂养的蚜虫喜欢吃的植物,蚂蚁便架抬着蚜虫到植物上,放牧它们。相比于人类来说,这些蚜虫就好比奶牛,简直就是蚂蚁们的宝贝。至此,我才算明晓了幼年看蚂蚁时,留下的许多难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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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蚂蚁胜于人类的方面,更是多多。蚂蚁是大力士,能够负重数十上百倍于自身体重的东西。蚂蚁能够预知某些灾害发生,我们经常看到蚂蚁搬家,那就是它们已经预测到了自身不可抗拒的灾难,而实施的拯救措施。蚂蚁虽不会言语,却能传递信息。十年前我在祁东县地税局上班,某天在二楼的会议室招待客人。大约过了二个多小时我与人去收拾,发现蚁群如粗黑的长绳般,从一楼地上沿着柱子,直通二楼会议桌。那些人未吃完的西瓜、荔枝、葡萄、哈蜜瓜等水果,全成了蚂蚁的美食,害得我们又多了一项灭蚁的工作。从一楼到二楼,对于人来说,算不了距离,但人却根本不知二楼会有那些美食。然而对于小小蚂蚁来说,那般距离不啻是千山万水,可是它们竟然能准确掌握情报,还能在短期内召集蚁类,倾巢而至,何其神奇也。由此可见,为了自己的生存,蚂蚁们可真谓是费尽心机,不遗余力。最重要的一点是,蚂蚁们有着极强的团队和牺牲精神。除了前文我恶作剧而致它们“英勇”救火外,我还曾读到过一则新闻:某年发生水灾,四处一片泽国。有人看到有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球体物,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拢近一看,才知道那是一个由无数蚂蚁聚集而成的球体,它们在灾难来临时,抱成一团,共度难关。当然,球体外面的蚂蚁难免要遭受水的浸泡和冲击,失散一些死亡一些,但是只要漂至水岸,就可存活绝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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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一个种类,我真的无法再去诉说自己的忙和累。作为人,我有时觉得自己比小小的蚂蚁更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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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在中年的我,有时还如儿时一般俯身去观看蚂蚁。这不仅仅只是孩童时存留的一个习惯,更是怀了无限感慨后的一种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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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依咯”意为“什么”。“做依咯”即“为干什么”。
注2:“呷巴巴”意为吃猪肉。
注3.:“在行”意为聪明。以上皆为湖南祁东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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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谭居士彭建华
2010, 2, 9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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