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来（散文诗五章）

二月花开

轻轻，轻轻的羽毛，在春寒中抖落。
我脆弱的纸页，轻轻，轻轻的承接，我要说：“你是温暖的”。
轻轻，轻轻的，盈盈的白，盈盈的落，我的草木，年华，有莹莹散逸的银子碎响。
把阳光款款融化，把娇美款款送给人间，多么小的心，多么广大的宇宙。
有瓷点化的品性，有柔水三千的柔情，怀抱尘世，却是不染尘世芜杂的一缕缕绝尘。
简单，简单得如同蝴蝶；淡薄，淡薄得如同朴实的飞。
一朵会飞翔的皎洁的墨迹，在二月的风中，和着萌动的草香。
一张等待的纸页，就在苍白和空落里，被洇染，被填充，被殷实。
清凉的湿，美的润，展开一朵朵的襟怀，展开梦；摊开桃花，摊开接茬的岁月，摊开坚持的陈年酒香。
这些年，我铺开的原野，树木，拙拙的麦穗，有墨绿的念想，有繁花的牵挂，果实的感念，我要说：“你是我的王”。


二月雨水

透明的点，透明的线，在你莹莹的，洁洁的素手中萦绕，多么舒曼的抽身。
谁把身子透出土壤，谁顶起了春天的绿盖头，羞怯，甜醉，像惊世的针尖上闪烁的眼睛。
蕴着透明心事的犁铧，胸藏辞章，光滑的笔尖，划开了酥软的云浪。
准备的雨水在五谷的掌心里铺设丝绸，色彩缤纷的梦，有经年不衰的渴望，把持在躬身耕种者不绝的春光里。
雨水，在蝴蝶的翅膀上飞；蝴蝶，从撒种的皱纹里落。人世的艰辛，需要从雨水酿出八月的月光里析出瓜果的甜蜜。
二月雨水，透明的针黹。
蜜蜂的道路，在泥泞里爬山涉水，在梨花白雪皑皑的蕊中绵延，多么经久不息的忧伤，多么绵亘不绝的爱情。
世界，在雨水中抵达，在雨水中臻至完美。


燕子飞来

雨水编制大地，大地开始在五彩的丝线中，酥软，蕴足了墒情，继而返青，再获青春。
燕子从雨中驮来了江南，草色的江南，在柔然的呢喃声里，洒向河岸，山坡，远山青黛。
一枚闪着翅膀的剪刀，剪绿了等待的垂柳，剪醒了冰，它抱着柔情的欢欣和泪水；她必将剪出
满山的野花，绿油油的草甸，剪出探头吟唱的麦苗，季节在她的剪刀下，慢慢活脱，勃然，旺盛。
燕子，去年的旧巢里，有你留下的羽毛，有诺言。
屋檐正在早晨的阳光中胸怀敞亮，在雨水的密植里布开思量。
燕子飞来，庭院里就张扬起了叫做春天的风，宜人，温煦，跑在季节的最前头，孩子一样兴奋。
燕子飞来，天空就有了蓝色的梦；云朵就有了洁白的魂；春天，就有了多彩的歌声。

想起爷爷

你头顶衰败的草，在你的仰望里，快要找到它们探寻的绿。
你听到了吧。一只鸟，正扑棱棱地展翅，她飞，她叫，她的姿势和声息，正在改变着这个多事的人间。
让你思，让你想，让你盼，让你欢愉和疼痛的土地，它让你继续瘦，继续缺钙，继续饱餐着你整整一生的爱。
一枚夕阳，正坐落在你家门口的柏树上，它穿杏黄色衣袍，它神色安详，安详如你敬畏的目光。
我是你的光辉里长大的一株植物，你用你的苦，减去了我根茎的涩；你用你的累，剥离了我半生的虫伤。
现在，我想起你说“前人栽树，后人趁凉”。你是我最后的村落，你是最后的夕阳。

镰刀

夜啊。多么清凉。
一把镰刀悬挂在小屋的土墙上，它正在走进我草科的内心。
这些，这些草科上星星闪现着光芒的露水，是你从身体中抽出的，你抽出冬日火炉的温暖，抽出盛夏的凉风，抽出春天的鲜花，秋日的果汁。
奶奶，你抽出了天空的蓝，云朵的白，山的青岚和水的柔媚。你抽出你的一生，甚至整个世界。
镰刀，和奶奶一起去给耕种的老黄牛探寻草料，为成熟的庄稼找寻栖息的空间，找到收获的归宿。那些随着你的弯月亮出锋芒的莜麦，大豆和高粱，成为粮食，喂养了我，我的村子，我的族谱。
奶奶，你的镰刀多么瘦削呀。
奶奶，今夜，你的镰刀给岁月磨损，弯弯的一轮，莹澈的光，洒满柔情的天宇。
现在，你知道吗？她正在收割我已经长大的鲜草，长高的庄稼，以及从你的月光里出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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