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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古城的香匠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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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的北门老街,原来是一条香街,老老少少做烧的香卖。他们的言语注入香的家长里短,他们的生活飘荡着香的香气。
        祖父坐在门槛上叭完最后的一口喇叭筒旱烟,一股浓浓的青烟从鼻孔喷出来,他立起身板左右手一搓说:”工作了!”祖父做香前须净手需净心,仿佛是进行一场洗礼。
       祖父站在一块平铺的香案前,香案左边是一堆锯木与香粉搅拌后堆积的山头,右边是一手手破成牙签样细的竹棍,叫”香棍”。香棍大多是黄篾条,黄篾条比青篾片容易沾上香粉。只见祖父捏着一把香棍倒浸入水,只留有五分之一的干棍,在水中一绕,原本寂静如镜的水面泛滥起波澜,仿佛一坛子水憋不住嘴开始说话了。将香棍提离水面,摊开在香粉边,左手伸到香粉里将香粉一波波拨到右手的香棍上,泼洒均匀如下起香粉雨;右手将香棍上下翻飞,不时打个转又返转来,香棍在祖父粗糙的手心里翻滚,不知不觉间细长的香棍铺起一层香粉,像披上一身华服变得粗壮结实雍容华贵起来。一般每天只能做十手香棍的香。这道工序叫”上水”。每一根合格的香需上三次水,才能具有香的雏形。这其间有的香棍承受不了生活的重压或者香粉的依附,丢失了骨气或者自甘坠落总是弯腰哈背,被祖父剔除出香的队伍化作一堆柴火,在灶膛里终了一生。
       接下来就是”摇桶”了。把上了三次水的香棍放进一只木桶里,放平在香案上,在一头垫上一截木棍,让装上香的木桶口子一头稍微高点,正如婴儿睡觉时垫个枕头。在摇动香棍时才不致于让香棍自由散漫地溜达出来。祖父双手将木桶自近而远打个360度的圈,又从远外拉回来,再一鼓作气推出去。在来来去去的轮回中,一桶的香棍在起伏在跌宕中欢快得”沙沙”作响,祖父摇动的木桶极有节奏感:不是”嚓嚓!嗵!”就是”嗵嗵!嚓嚓!”,香们有一种荡秋千的快感与惬意,它们庆幸自己忍受住了折腾。我们立在祖父身边看到几十斤重的木桶,在祖父手上跳舞,时儿慢三步时儿快四步,随心所欲。 做香全是手工制作,一道道工序就是考验你的毅力,香们全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物品。
       这道工序后,松松垮垮的香们摇身变得紧紧束束,一副英姿飒爽爽的样子,精神十足。祖父就该给香们打粉了。前几次上的都是青粉打底,这次是用纯白的香粉扑面。完工时,一根根香由青脸变得雪白像一个个白面书生。再用小竹圈把香身下端一箍箍紧,让上面旋开像滑开的一柄香扇,扇起时光团团转;也像一朵白色的打碗花肆无忌惮地开放,它们常常被祖父一排排整齐地摊晒在屋檐下、公路旁的空地上,蔚然壮观煞是好看,成为另外一种别致的风景或者是一幅画,吸引路人驻足观看流连忘返。
      这是做中香与短香的场景,要是做一米的长香,祖父会戴上老花眼镜,把拇指粗的香棍架在香案上,左手会拿一把小刀从木盆里刮出已经调糯了的香粉,一截一截抹在香棍上,打石膏一般涂抹一层。整个香棍涂满了,就顺手让它在香案上打个滚,然后悬挂在屋檐下的木架上排成排,恰似严冬天气里冰冻的一根根冰凌,像一根丰腴的腊肠,也像倒挂着杆杆枪森森然。
      祖父做的香瓷实、饱满,每一把总有”足不足,九十六”根,远销外省。来拿货的客户络绎不绝,数着”哩哩啦啦”的票子,祖父一脸皮的笑,那种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们认可的快意无法言说。祖父常常告诫他的弟子说:香,是烧给先人、菩萨的,掺不得半点假,就像做人一样需要实在,对得起良心。
     香是通过燃烧来发挥作用的,称为焚香。早在先秦时期,香就被广泛应用于生活。香,既能悠然与书斋琴房,又可缥缈于庙宇神坛;既能在静室闭观默照,又能于席间怡情助兴;五代的罗隐有一首诗写道:“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怜君亦是无端物,贪作馨香忘却身。”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详细记载了各种香在“芳香治疗”和“芒香养生”方面的应用。我们这里的风俗上香一般为单数,以三、五根为多,如逢年过节祭祀祖先。在现实生活中,为求人办事打点礼品也称“烧高香。”
     做香是门辛苦活,每一道工序都马虎潦草不得。 祖父将一项沉重的体力劳动,操演得意趣昂扬,把平淡的日子过得花色生香珠圆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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