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紫菱如锦彩鸾翔

　　　　　　　　　　紫菱如锦彩鸾翔 　　夜来读诗，见刘禹锡《采菱行》中，有一句“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状若蝙蝠的菱角，顿时在我思绪的穹苍里盘旋。 　　小时候，与父母租居在宁津郊外，村边水湾中，长着萧影袅姿的芦苇，长着碧叶擎天的莲藕，还长着茎红叶绿的菱角。夏日里，傍晚时分，漂浮水面上的菱角花次第开放，四瓣花或银白或粉红或鹅黄或淡紫，宛若星星撒在水面上。红蜻蜓、黄蜻蜒、蓝蜻蜒，有的在荷花上驻足，有的在菱花边飞舞，有的弯曲着尾部轻盈点水，引来好奇的鱼儿纷纷探究竟。菱花谢了，菱角潜藏在菱藤下，至秋老熟。刚采下的鲜菱角，极象放大了的蒺藜，颜色或绿或青或红或紫，剥掉外皮，硬壳棕黑，两角弯卷似弓，亦如画家笔下变形的蝙蝠。鲜菱角，脆嫩清香。煮熟再食，菱肉如粟。父亲买来菱角，我和姐姐总把它当玩具。新鲜够了，才舍得食用。 　　菱，原生我国。1959年春，浙江嘉兴南湖附近，发现一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发掘出一只无角炭化菱。测定后得知，炭化菱已有5900多岁了。现在的南湖菱，人称圆菱、和尚菱、馄饨菱，有“天下菱角百十种，就数吴地第一种”之称誉。而那只炭化菱，就是南湖菱的祖先。我想，有了6000年进化史，才使得南湖菱角品种如此优良的吧？ 　　据《嘉泰会稽志》记载。菱角：“楚谓之芰，秦谓之解后，越人谓小者为刺菱，大者腰菱，四角三角曰芰。”可见菱角称谓的变迁及类分。我国栽植菱角，始于周，兴于秦汉，盛于唐宋，已有三千余年栽培史。菱角剥除外壳，称作菱角米，营养十分丰富。当水果生食，消暑泄热，除烦止渴；代粮食熟吃，开胃健脾，益气利尿；做菜肴烹调，烧肉炖汤，味道别致。状若元宝的菱角米，因此自古便受国人喜爱。古人认为，多吃菱角，可补五脏，除百病，减肥轻身，因为菱角不含使人发胖的脂肪。有个名叫屈利的楚国人，食菱成癖，以至遗嘱家人，死后不必以礼仪祭之，惟水菱一盘奠之足矣。他的儿子屈建，坚持“国君用牛祭之，大夫用羊，士用猪狗，庶人用鱼肉”的祭奠礼仪，谓不能以私欲而乱章法为由，没有遵从父亲的遗愿，受到当时楚国人的赞赏。唐代的柳宗元，却对此提出异议，认为家门之理应以常情重于礼和义，违背父嘱便是违背道义，是忤逆不孝。宋朝的苏东坡，认为自古以来仁人君子至死皆以公以义为重，不以个人所好置于礼法之上，屈建违背父嘱是小不忍，若违背礼仪才是大不忍。一盘菱角祭，孰是孰非，一直争论到清末民初仍未了断，可谓旷古之争矣。 　　世间有一种面食，叫做糖菱角，该是受了菱角的启发后而得而来。小时候，生活困难，吃饭以粗粮为主。逢年过节或走亲戚时，母亲才舍得蒸枣糕、花卷和糖菱角。做糖菱角之前，母亲总是把红糖里调上一些面粉。问为什么调面粉，母亲说这样为的是使糖蒸的时候不易外流。枣糕、花卷、糖菱角蒸熟后，母亲选个高梁莛杆，再往一头插上五枚火柴梗，这样蘸着红色印在枣糕、花卷、糖菱角上，就是一朵梅花样的红点儿，真好看。小时候，只见过两个角的菱角，所以疑惑糖菱角的三个角。后来读《本草纲目》，见李时珍说：“芰、菱，有湖泺处则有之。菱落泥中，最易生发，有野菱，家菱。其实有数种，或三角、四角，或两角、无角”。终于明白，菱角原本就有三个角的呢。 　　梁代医学家陶景说：“菱实皆取火燔以为粒粮，今多蒸暴食之。”由此可知，早在那时黎民便以菱代粮度日了。有一首名为《采菱苦》的古诗曰：“采菱科，采菱科，小舟日日临清波，采得菱来余几何？竟无人和采菱歌。风流再无越溪女。但采菱科救饥渴。”可见饥荒年景，菱角曾救过世间百姓的命呢。苏州石湖的水红菱，又名雁来红。殷红艳丽，壳薄肉嫩，鲜甜多汁，明清两代均为贡品。石湖菱角，竟也荣登皇宫大雅之堂矣。时至今日，人们不但用菱角粉来制糕点，还可以制醋酿酒。山东微山县，用微山湖盛产的菱米，酿造出“菱香美酒”，既是宴席待客佳品，又是特色旅游纪念品。小小菱角，为发展地方经济做出了大贡献。 　　秋天采摘菱角，多用仅坐一人的微形小船。“采菱女儿新样装，瓜皮船小水中央”。古老的诗句，对采菱船做了如此生动的比喻。采菱女或用棒槌、或用贝壳、或用水瓢代桨划行，边采菱角边唱民谣，成为古代诗人笔下醉人的景致。李白在《秋浦歌》中说：“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白居易在《看采菱》中云：“时唱一声新水调，漫人道是采菱歌”；崔国辅在《小长干曲》中吟：“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苏轼在《寄子由》中咏：“小船飞棹去如梭，齐唱采菱歌”……碧波秋水，湖池船摇，芰荷飘香，菱歌婉转，该是多么动人的一幅沧湾采菱图啊！ 　　在民间，人们若喜欢一种花卉植物，大多拿来为自己的孩子取名。虽说国人素以喜爱梅、兰、菊、荷为甚，但菱角也绝对位列其中。《聊斋志异》第六卷中，就有一篇名为《菱角》，蒲松龄以生花妙笔，描述了祠西焦画工之女菱角曲折的婚姻故事，后在仙人帮助下，菱角得与楚人胡大成喜结连理。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写了一个没父没母，连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卖给薜家的女子，宝钗为她取名叫香菱。在与金桂争执菱角花谁闻见香来时，香菱有一段妙答：“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他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香比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的。”一番争辨，可谓酣畅淋漓。其实，是曹雪芹借香菱之口，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而已。 　　菱实、菱叶、菱茎，都是中药。味甘、性凉、无毒。可以治疗痢疾、痔疮，可以解除醉酒，暑热，丹毒。菱花开时背着阳光，故而菱性寒。食菱过多，会导至损脾，腹胀，泄泻。所以古人食菱后，多再喝一杯暖姜酒来化解菱的寒性。 　　去年秋天，在县城遇见有人拉着板车叫买菱角，上前问询，得知菱角产自河北的白洋淀。看着弯角若翔翅般的菱角，购买的欲望油然而生。提了二斤回家，特意用线儿串成一串，让孙女提着玩。我想，这串如雁阵般的菱角，将来或许会飞翔在孙女的记忆里的吧？ 山东省宁津县工商局高迎春邮码：253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