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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爸爸,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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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爸爸,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从五莲去青岛是坐的慢车,也就是俗称的绿皮车。火车票只需25.5元,比58元的汽车票便宜一半多,而时间上差不多。车虽然并不是绿皮,但是真慢,路上不只一次临时停车,估计给其他车让道。上车时看身边一个拎着大包大箱的大娘,就很客气地让对方先上,还顺手帮了她一把。没想到,她跟我恰好是邻座,而且毫不客气地抱着她的大包抢占了我那个靠窗的座位。考虑到也就三个小时,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她把那个硕大的行李箱放在我面前这事儿,确实挺不方便。坐我对面的姑娘调整了几次坐姿,又调整了几次那个箱子,才勉强搁下她的长腿,直戳到我的面前。腿短的我,抱着双肩包面对一个大箱子实在坐不舒服,站起来在头顶行李架上努力挤出一个空当,把自己包放下,然后就听那大娘乐呵呵地说:“你把我这包也放上去吧。”说着,把她怀抱那个大包放到了我的座位上。我笑了笑,照办了,在我调整别人行李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有人看我的眼光不太友善,嗯,就是这么敏感。

多年没坐这车了,习惯了坐高铁,对于对面坐个人,脸对脸这事儿,不是很习惯。对面那长腿姑娘模样一般,估计她对我的判断也差不多,我俩对视了一眼,就各自没啥兴趣地转移了视线。好在窗外景色还不错,蓝天白云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杨树林。再过去,则是横平竖直密如军阵的玉米地。临近秋收,玉米都有两米多高,头顶的花穗像头盔一样整齐,腰间别着一个个硕大的玉米棒子。我坐在行驶缓慢的火车上,恍惚有了一种检阅半岛秋天的快感,这感觉太爽,就差一袋爆米花了。想起了今年春天在圣彼得堡,一个个步兵和战车方阵从眼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次第前进,震耳欲聋的“乌拉”声响彻云霄。那并不是俄罗斯胜利日阅兵,而只是阅兵前的一次彩排。回来后,大家都夸我运气好,十几米,怎么可能?今年七十年大庆据说也很隆重,我们十月底要去北京参加展会,一直有传言说可能要推迟。

青岛的活动没什么亮点,不是会议本身不好,而是对我们而言收获不大。晚上本来想去海边转转的,结果能找到的路上,都有紧锁的铁门。于是放弃,回去睡觉。临走那天,打了辆出租车,年轻司机一路上给我讲他和美丽邻居小护士的友情,还有如何避免他媳妇误会的艰难。“那天她把一包卫生巾落我车上了。”他兴奋地说:“晚上十点吧,我回家,下车时候刚好遇到我老婆遛狗,幸好我关门时瞄了一眼看到了,赶紧扔到车底盘下去。”我听得如痴如醉,不时表示理解和同情,或许是捧哏做得好,他还送我一个大橘子。拿着橘子下车,光顾着谢他了,微信付完款,忘了拿那张隧道过路费的发票。进站时,恰巧跟一大巴车的退伍军人同行,小伙子们一个个的,身材真好。离开车还有一会儿,想着什么都没给叶子和天天买,就进了站内商店转了一圈儿,然后,空着手出来。

青岛到上海虹桥的高铁,需要七个小时,而上海去北京最快的只要四个半。或许是没睡好吧,下车时我又忘了拿手机充电器。打车回家,一路上司机抱怨外来人口减少,他跟我说都是因为打击黄赌毒和治理夜宵:“以前晚上八九点钟,出去吃宵夜的很多,现在呢?以前半夜帅哥美女很多,现在呢?”面对他的义愤填膺,我只能微笑以对,这个锅怎么也轮不到我来背。到家已经是晚饭时分,天天看我回来,并没有显得很开心,他自顾自地大口吃饭,我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怪我离家时间太久,有四天了。我逗了他两句,他也没理我,等吃完饭,他坐在那儿不动,忽然,幽幽地说:“爸爸,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我放下手里的饭碗,笑着说:“爸爸这就给你讲故事,天天想听什么故事啊?”这次,岳母和叶子都没拦着我,要求我先吃完饭再说。那天,是周日。

周一早上,仍然没去公司,而是去展览中心那里布展,周二到周五有个展会要参加。相对于外企时的出租车往返,这边的公交地铁模式要辛苦一些,当然,能接受。早上六点多,天天他们还在睡觉,我已经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没人说话,大家都低头看手机,或者迷糊着。唯有电视里凤凰传奇在吟唱着秦观的《行香子》: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我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默默听完,就像他们在唱给我听一样。空调的风吹在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有点凉。古诗词改编的歌曲,我喜欢的不多,除了多年前《红楼梦》那首枉凝眉,三国的临江仙,就是《水调歌头》《满江红》《苔》这几首了,现在,新加了这首《行香子》。凤凰传奇还唱了《将进酒》,不过,那味道总感觉还是欠点儿。如果不是有了天天,我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背诵诗词了,如今,我几乎天天跟他背着玩。

地铁七号线坐到杨高南路,身边的人都下车了,陆续又有人上车,一个刚上车的姑娘坐到我身边说:“你要到对面去换车。”我边道谢边冲下车,都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好人的模样,之所以如此从善如流,是因为突如想起来,刚上车的时候,上面的确写着“美兰湖到杨高南路”,嗯,那是一辆区间车。到对面换了辆地铁,继续原来的行程,这么一闹,倒是清醒了很多。于是在微信群里充当情感导师,发了一些鸡汤文字,类似“只要结婚了,就说明彼此都是当时的最佳人选,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它肯定不会选你,婚姻毕竟不是慈善,无所谓谁欠谁。问题是,最佳的标准,是会变的。”正写得开心,一位美女上车了,出于对美的尊重,我放下手机,开始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背影,然后,车到终点了。撑着伞走过不长的一段路,进入熟悉但很久没来的展馆,里面搭建正热火朝天,跟我多年前入行时一样。

我趴在接待台那儿,百无聊赖地等着公司送仪器的车到来,有个蚊子落在我的胳膊上,我拍死了它,然后发现,没有血,一点都没有。拿出手机,看着天天的那些视频,忽然又想起他晚餐时那句话。我笑着对屏幕里的他说:“爸爸的爸爸,也很久……”


河蚌赌徒 2019年9月6日


乘火车过玉米地
玉米成军阵
车行如阅兵
功成身虽倒
子孙尽簪缨
与人曰收获
在己笑皆空
秸秆缶下燃
棒子锅里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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