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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的小学老师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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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教师节,我想起了一床被套和两个人。

    第一个教师节时,父亲带回家的教师节礼物是一床被套,丝绸的,明黄色的底子,上面有零星的两三种小花。被套很滑,母亲用手摸了一下就不摸了,她说她的手粗得很,要把被套摸坏,也不允许我摸,她说摸脏了。被套的包装应该很精美,只是我忘记了,毕竟那会我才十岁,忽略了那个盒子或者袋子。

    母亲的手粗糙,手心里有老茧,她说多摸几次会把丝线摸毛糙。其实我也摸了摸,轻轻的,我的手很细,就感觉到滑滑的,凉丝丝的。现在我知道了,粗糙的手指手掌一摸到光滑的缎面上,能感觉到那些丝线蹭蹭蹭地响,我的这双手捏了十多年的粉笔,做了几十年的饭,也变得粗糙了。

    对于这床被面,父亲是得意的。第一个教师节,他还是民办教师,在公办教师面前总是要矮半截。教师节这天,他说,他们领到的都是一样的礼物,一床颜色不一的被套。言语中,有了一丝的喜悦。

    现在这床被套还在老家,母亲洗好了放在木头箱子里,家里后来陆续添置的棉絮大了,那床被套小了很多。

    后来很多时候,母亲洗被套或者买新的被套时,那床明黄色的被套就会被提起,她说,那几年的东西质量硬是好,你爸爸领的那床被套除了小了点,啥子都是好好的。有时候,翻其他的东西,我也会去摸一摸放在箱底的这床被套,很柔软,就像回望的岁月一般。

    两个人,都是我小学五六年级的老师,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雍老师,校长兼数学老师刘老师。他们俩的年纪相仿,和我父亲差不多。雍老师的头发不多,脑门很亮,穿深色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的,好像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刘老师,我不记得他的穿着了,只记得他的嗓门很大,走路迈着外八字,慢悠悠的。

    先来说雍老师,很严肃,很难得一笑,上课时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应该是备课本,上课开始了,他左手拿备课本,右手拿粉笔,把本上的内容抄写在黑板上,包括课题,作者,生字,段落大意,中心思想。黑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除了课题和作者,其他的内容我们都要对照着黑板抄在课本上。

    那时,我的二哥和我在一个班上,他不是个听话的学生,他的课本上没有抄黑板上的内容,那些空白处画满了大刀、长矛这些武器,还有满脸短胡茬的张飞,长须飘飘的关公,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样子。雍老师生气时,把二哥的课本翻开面向同学们,大声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某某的课本,明天把你的家长请来。二哥站在他的坐位上,我坐在他前面,扭过头去看他,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嘻嘻嘻地笑,那一刻,我忘记了他是我的亲二哥,只知道他是我的一个调皮的同班同学。

    雍老师也批评过我,六年级的一次作文课,又是写“春天来了”,天哪,每一年都要写,我只得继续写燕子:春天来了,燕子飞回来了……雍老师用来当范文讲,写得不好的范文。他让同学们数一数,那一段我用了好多个“了”字,同学们很认真地数,我也在数,每一句最后一个字都是“了”。雍老师问,数清楚了吗,好多个“了”?我二哥声音最大,他喊,十二个“了”,每一句都有一个“了”。同学们全部笑起来,嗡嗡嗡的,蜜蜂一样,我也在笑,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和我数的一样,就是十二个“了”。

    我很少被老师批评,这一次数“了”被二哥当做新闻告诉了父母,母亲觉得他多管闲事,呵斥他管好自己,父亲听了也哈哈大笑。

    再来说刘老师。我的数学学得不好这恐怕跟刘老师有关,他上数学课,黑板上看不见一点粉笔的痕迹,也没有备课本,只有一本教科书。

    刘老师走进教室,左右手都不空,一只手拿课本,一只手端一个有盖的瓷杯。他走进教室第一件事不是讲数学,是来讲历史,讲三国演义,讲水浒传,讲到高兴处,一只脚叉在讲桌下的横条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到快要下课时,他才说,言归正传,同学们,翻到课本多少页,我们来看这一道例题。

    这样的讲课,大多数同学都晕头晕脑的,我坐在第一排,也是哈欠连天,好几次,我是在同桌的摇晃中醒过来的,她说,下课了。

    刘老师也喊醒过我,他不是喊我的名字,喊的是我父亲的名字,他喊,张某某的女子,该醒了。我就在同学们的哄然大笑中醒来了,听刘老师布置课后作业。

    刘老师很喜欢我二哥,我听到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父亲,我二哥很聪明,就是没把心用在学习上。他对我不严格,手里的那个白色的瓷杯空了,总是喊我去给他续水,喊的还是我父亲的名字。六一儿童节,我穿了母亲做的新衣服,刘老师也会逗逗我,说今天穿得“周武郑王”的,我问母亲啥意思,她说,就是穿得好看。

    雍老师和刘老师教了我两年,两年后小学毕业,乡里没有初中,我去了另一个镇读中学,很少见到两位老师了。

    以后的岁月里,大多偶尔碰到,几年前,分别在县城里遇到他们,头发都白了,他们说,已经退休几年,开始帮子女带孩子了。

    雍老师有两个儿子,刘老师有一个儿子,都有稳定的工作。

    大约有两三年没有再遇到他们俩了,也很少有人提起,也就几乎忘了他们。

    去年,回家,父亲说到涨工资的事,又提起雍老师和刘老师,父亲说,如果他们还在,工资还要高很多,他们一直是公办老师。

    我这才知道,两位老师已经故去了。

    今天是教师节,我看到很多祝福老师的话语。我也记起我的雍老师和刘老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很想念他们。可惜再也看不到他们了,那床被套倒是还能看见。想想,单论存在的时间,有血肉的生命总是比不过没有血肉的物质,就像故去的老师和那床黄色被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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