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水结成冰(撰稿人:郭玉琴)

今天夜里零下三度,这是我的手机天气预报的短信刚刚发来的。看到这则消息，我心里陡然变的哆嗦起来，赶忙放下手中的书籍，跑到衣橱间，将御寒的棉衣棉裤都找出来，留备着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穿。
我很怕冷，这是和我熟悉的人都知道的。我怕冷由来已久，可能女人天生是冷骨头，所以我怕过冬天，尤其怕过属于我一个人的冬天。冬天冷的时候总想找个依靠，可是看着自己为过冬准备的电热毯和热水袋，感觉还是在夜里不够暖。彷徨的时候就想，我要不是住在北方，而是在南方温润的地方定居该有多好。然而想想在自己的记忆里，把生命放逐到南方的日子也是有的，只是数年后的回忆里，南方的冬天有一个年头过的比在老家的北方还要冷。那个流浪在南方城市里的冬天，也许是我一生一世中最冷的一个冬天，我蜷缩在外乡的那些日子，是我的整个世界只能用“哆嗦在冬天里”来形容。
我是一株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却不料在七年前的一个冬天里无奈的经历了一场人世风雨。我所有的劫难都缘于我在时间的无涯里，不早一步，不晚一步，遇见了一个我喜欢的人。我现在对他所有的记忆都被留在恐怖里的伤害吓走，我想到往事已经不敢流泪，不敢感叹，不敢对人揭我的伤疤。我唯一还记得没有消失的场景是他用调羹搅动着手指头的温柔，在温柔的守侯里我喝下他为我泡下的菊花茶。他曾问我喜欢什么植物，我说菊花，尤其是在秋天里香满楼的菊花，就像一个清纯的女子独上高楼望着天涯路里芳香的幸福一样。我永远都记得他吻着我唇的时候说我们今生一定相守。然而能够成为永远的只是一辈子的遗憾和劳燕分飞的悲剧。我们没有守侯到彼此的这段短暂的缘分，我们的爱情在亲情的进攻下溃不成军，因为他的家世不好，远在福建的哥哥坐着火车连夜赶回来把我强行带到遥远的南方。母亲和父亲说是让我到南方去散心，其实他们是阻止这段他们看不好的姻缘。
我走的时候正是冬天的这个时候，已经零下，母亲在我走的前一夜，还为我买了一件棉袄，说是出外冷，注意保暖。我在临走的那天早上，还问了母亲一句，我可不可以不去那么远的地方？母亲的回答是，不能，除非你对他死了心，否则不能让你回来。母亲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最心软的女人，是我永远依恋的慈母，然而母亲那一次面对她儿女的幸福，她没有犹豫她的决定，她说决不能让我感情用事，痴情会毁掉人的一生。我于是在毫无指望的日子里带着满腔的哀怨第一次离开了我的家，我的故土.我有千般不舍，万般留恋，可最后我还是像天边的一片云，轻轻的走了。
我初到南方的日子大多数都是在悠闲中度过的。因为心情不好，起初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就是和嫂子逛街。南方的城市是个不夜城，我和哥嫂住在泉州的时候，他们陪我去逛的最多的地方就数刺桐红公园和关帝庙。刺桐红公园是个对外免费开放的公园，游客来去自如。虽然那时是冬天，但在南方冬天和春天温度差不多，所以水红的刺桐红与我第一次邂逅的时候，开在我面前的花朵一点也不逊于故乡北方春天里的那些姹紫嫣红。只可惜，好花需好景，而我那时正逢一场恋情的夭折，如何能有赏花的心境。过眼的繁华，换不来我彼时的须臾喜悦。
我对泉州的刺桐花是很冷漠的，但我的心是很愿意皈依到那个香火旺盛的那个庙宇里的。当地的百姓说到关帝庙前去抽签问卦很灵验的。我一日自己独自到庙里买了一柱香给关公大帝焚上，然后有一个老师太上来问我：“女施主欲问何事？”我说：“卜姻缘。”她随后就让我抽了一个签。打开一看是下下签，签里有诗文：“忆昔兰房分半钗，而今忽把音信乖；痴心指望成莲理，谁知终究事不谐。横批：水结成冰，无望。”我接过老师太给我的签，很失望，欲走，老师太可能看出我的心事，走上前去安慰了我一句：“施主，万事随缘，不要强求。”我自那以后真的相信一切要靠缘分，也许我们的相识只是一场情路的劫难，命里定数难逃。我是在半绝望半清醒的心境下度过在福建的两年日子的。后来哥哥见我在那边上班后很开心便也松了口气，两年后的春节，我们一起回家了。至此，我便回来不走了。
２００３年的春天，春节过后，我在朋友的介绍下到一所乡村小学代课，后来又因家乡的中学缺教师，我和学校的其他两位老师一起被借用过去，再后来辗转到清浦区和平镇的明强中学。两年前结识了先生，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匆匆地把自己嫁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也许女人成家了才真正有了落脚的地方，才真正有了不再漂泊的归宿感。
生活过的波澜不惊，如水。时光也如水流过额头。渐渐的发现走在大街上，十八岁的那些少女就是自己昨天的影子。晚上去澡堂沐浴完走出来，看到一个大学生摸样的女孩正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听筒和电话里头的一个男孩说：“我很喜欢你，是的，我们确实恋爱四年了，但我们是不可能结婚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结婚，我只是想和你谈恋爱，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既然毕业了就分手吧，我家里早就给我介绍好了男朋友，我知道父母介绍的永远是最可靠的，他们不会害我。”女孩在一边说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有好几个结了婚的女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我知道女孩在爱情观上的前卫和理智是我这样的人所无法企及的。假若当年我有女孩的一般理智，也许就不会有那样的伤心和彻底的绝望。
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原来还是一样，爱情于我一生依然是个蓄满愁怨的词，是首苦涩的喉咙含着的再也吟不出的歌。看看路过的女孩的洒脱，再看看自己的蹉跎，才知道，在爱的过渡里，水结成冰的悲哀，绝非一日之寒所能封杀的。爱情里的冬天很冷，水结成冰，几人能御寒几人能释怀？！
写于2008年11月28日晚冬夜
[ [ 本帖最后由 郭玉琴 于 2008-12-14 19:59 编辑 ]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