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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王老

2022-01-11抒情散文秦时明月

王 老“完了!完了!”我正在办公室收拾桌子,突然听到外面过道里有凄厉的叫声,接着听到有人提提塔塔从过道的那一头跑了过来。猛然间,我吓了一大跳,一个箭步蹦了出去,想看看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结果发现外面一派平静,只见一个男生吊着一个五十多岁的……
王 老

  “完了!完了!”

  我正在办公室收拾桌子,突然听到外面过道里有凄厉的叫声,接着听到有人提提塔塔从过道的那一头跑了过来。猛然间,我吓了一大跳,一个箭步蹦了出去,想看看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结果发现外面一派平静,只见一个男生吊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的臂膊,在涎皮吊脸地说着什么话。师徒二人进了办公室,男老师望了我一眼,很客气地与我打招呼,并自我介绍说姓王。我也介绍了我自己,在椅子上一坐下来,想起了刚才那“完了,完了!”的叫喊,突然醒悟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成都人喜欢省称“老师”为“老”,比如张老师就叫“张老”,李老师就叫“李老”,这王老师当然就叫“王老”了。这样称“老”,并不表示被称呼者德高望重年纪大,只是为了减省(有人说,这是成都人懒惰的极致表现,我并不赞同!)。然而,那个学生却是来自于有独特方言的州县,那里的人把“ang”音发为“an”音,于是,这个“王老”也就成了“完了”了。想起刚才那似乎含着凄厉意味的叫喊原来却是亲热的称呼,我差点爆笑了出来。斜眼看看那师徒二人还在亲热地交谈,王老对待那个俨然有些“大不敬”的小子就像父亲对待儿子一样的宽和,我心里不禁渐渐升起了一股暖意来。

  我是本学期才被安排到这个年级任课的,对这个年级的老师我大多不认得。后来知道王老是教数学的。有一次听学生在过道里对话,是在评价全年级哪个数学老师水平最高。似乎有着一致的意见,就是王老最厉害。理由是王老做题“简直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根据我的观察,此言似乎不假。学生来问他的问题,他的确是立即作答,好像刚刚才演算过一样。不仅他自己教的学生来向他请教,其他班的学生也常常请教他,他也一概不拒,温和讲解,有时还轻拍学生脊背,以示鼓励或赞赏。渐渐我就明白了,王老有这样的水平不是天生的。他在办公室只要不是备课批改作业,就一定是在聚精会神地演算题。他曾笑着对我说:其乐无穷,其乐无穷!我便常想,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在大多数人都沉迷于麻将和酒的环境里,竟然有如此单纯乐趣,实在令人敬佩!

  当他沉迷于演算的时候,那是王老最搞笑的时候。他边演算边唱歌,不但唱,还用一个巴掌拍大腿或者桌面当做节拍——是谓“击节而歌”。那大腿或者桌面被拍击发出声音,始弱而后强,声音强的时候定是他完全忘形的时候,以致旁若无人,以致隔了一个过道的教室的学生也会听到这边噼啪有声,以致学生因为熟悉他这一习惯而最多相视一笑。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要数他唱的歌声。他的歌声旋律都是或旧或新的流行歌曲的调调,而歌词全是即兴“创作”的。歌词又有两种类型,一是不含实际意义的哼唱,类似于古人的“啸”;一是把“自言自语”用唱的形式表现出来,感觉“唱起比说起好听”。前不久我在电视上看到介绍一个叫做“萨顶顶”的中国女歌手在国际上走红,其唱法被叫做“自声唱法”,就是没有明白的歌词,歌者随兴发出声音,但是听来却别有一种无可比拟的意味,还说这是这个歌手的独创。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王老,想起王老的唱法,觉得那个萨顶顶应该没有资格享有“独创”的荣誉了。说到后者,我就举例说明了:他最爱的旋律是《辘轳、女人和井》,请你自己哼着这个调调唱一唱王老以下这些“自言自语”吧——这个讲法不太好,还没有我的好,让我试着这样算,结果一定比你好……:接着他端着茶杯起身接水,又唱——让我先来接点水,接点矿泉水,喝了一杯矿泉水,答案一定出来了……我坐在一边闷声不响的备课,早被他的歌唱逗得要笑,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迅速溜出办公室去,躲进厕所“扑哧”一声释放无穷笑意。而这些旁人感觉到的东西,我估计王老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所以他就一直这样唱着在办公室办公。渐渐地,我也像其他人一样习惯了,也就可以享受着他的哼唱而不觉得发笑更不会觉得厌恶了。岂止不厌恶,要是没有了他的歌声还常常觉得沉闷了。

  王老已经五十好几。他不打麻将,不喝酒,不喝茶(喝白开水)。教书就认真教书,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认真但不要拼命。不拼命却可以获得比别人更好的教学效果,真算得上是“无为而治”了。他在数学课上有时会讲到哲学原理,有时还要背诵一段古诗,有时甚至还冒几句英语,让一心只以为教哪门懂哪门的学生惊诧不已,从而钦佩不已。从我对王老的了解来看,他绝不是那种有意识卖弄的人,那只是他的学识的自然展现,从而征服了学生,从而亲其师信其道。他对身边那些成天挤在一起嘀嘀咕咕谈论单位上的人事的人不感兴趣,他既不搭话更不帮腔,基本上就像充耳不闻。其实王老虽然单纯却并不浅薄,每天上班在校门外都要买好几份报纸,国际国内的大事比我等知道得多去了。有时他也参与几句别人的这种内容的谈话,他说出来的观点让旁人折服,而他却并不得意而忘形,总是适时打住,自顾自拍他的桌子唱他的歌算他的题去了。常常抢着打扫清洁,把每个人的桌子给擦得干干净净,让我们这些年轻些的人心里甚感不安。他说,别这样想,我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才这样做的,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

  他虽然和善却不软弱,没见他发过怒,却不怒自威。有个爱出风头的同事到校长面前去卖乖,说王老命考试题可能向学生漏题。这可不是小事,校长立即过问。王老一听,立即当着校长的面就指出,校长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小报告是谁向你打的,我不争辩,我只表这样一个态——如果像他说的那样,我承担一切责任。阴沉了脸转身走了。不久那个同事就主动来找王老道歉。而王老居然脸上毫无愠色,只说了一句:我咋会是这样的人呢?而那人却面红筋涨,尴尬至极。自此坏德行收敛不少。

  闲暇,王老的兴趣便转移到校园之外去了。看新楼盘,炒房,据说十多年来他乐兹不疲且多有斩获。每天都在报纸上搜寻楼盘信息,周末,他就驾着他那辆POLO车按图索骥。这样,他前前后后看中了好几套小户型的房子,倾囊买下,别人都为他着急流汗,觉得那样偏僻的楼盘,哪有升值的可能。而事实证明他每一次都成功了,几年后转手一卖,尽赚一大笔,遂被人们视为高人,争相请他代为参谋。王老自然是有求必应,尽力为其参谋,似乎别人赚了钱就如他自己赚了钱一样快乐。我还听说王老是一个炒股高手,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栽了的时候,他还赚了。一次我们的办公室里偶然谈到这个话题,我便问他。他说,那是真的。他接着又说——我不贪赚大钱,只是一点小投资,但是我也不把炒股当儿戏……难怪你炒股总是赚!我这样感叹道。

  天气热,我的脚总是要患脚气,有时甚至发炎走路都困难。一天王老对我说,他在一个资料上看到过涂抹蜂蜜可以治疗脚气。我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回家照办,结果果真效果明显。类似的偏方王老还知道很多,据别人说,也往往有效。他自己注重养生,曾肯定地对我说,养生之道,唯一在于心的宁静,致于体育运动,并不真正能够强身健体,弄不好还会损害身体。对此高论,我不敢全信,但也觉得很有道理。五十多岁的王老,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身体精瘦,常常爱穿牛仔裤,一条皮带往腰上一勒,几乎要绕腰两匝;走路却仿佛能带起一阵风,步幅大,频率高,我们与他同行常常要做小跑。

  现在,我和王老已经成了忘年交!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5-5 15: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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