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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亲爱的麻雀

2022-01-0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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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麻雀   
       又一次,麻雀落入我寂寥的梦中,将我跌落多年的记忆叫醒。这种对麻雀恋恋不舍的眷念,我的合理解释是我这个在广州流浪了十七年的山野村夫,即使每天浸淫在城市的现代与时尚之中,但粘连在腿上的故乡稻田里的泥巴,以及在不经意间放出的一个还残存着老屋后山上生长出来的红薯味儿的闷屁,还是宣告了我心底里旧念,依然在故土乡间风物之中。我的前世也一定是只自由地展翅于蓝天的小鸟,麻雀,这个小小的精灵,就是我上辈子的情人,来到今生,我仍然忍不住对她那样的魂牵梦绕。
      在我童年和少年的天空中,成群结队地蹿飞的麻雀,总是喜欢把叽叽喳喳的欢乐撒播在明丽的乡野之间,生动着田野与屋舍。那时候,我的每个清晨,几乎无一例外的是被麻雀的叽叽喳喳声闹醒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郁郁寡欢地隐匿在襄阳山野里的孟浩然老先生笔下的“鸟”,在我看来,一定就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我想,要是没有麻雀,孟老先生的诗句哪能经越千年,至今仍然烙印在我这个后辈粗鄙的心间呢?
       小时候,我也像鲁镇上那个小小的树人一样,喜欢用一个少年想得到的一切办法捕捉麻雀。缺乏想象的少年的方法,总是拙劣,但拙劣的方法也不是一无所获。比如,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会用一把家里用来筛粮食的筛子拿到稻场上,而后,又用一根短木棍将筛子支起来。随后,又用一根较长的绳子,一端系在木棍上,一端则拉回到屋子里。筛子下面,撒一些诱惑麻雀爱上当的谷物。等到终于有与我一样笨拙的麻雀来觅食时,变迅速拉动绳子。这个时候,筛子底下,就有那么一两只麻雀成了我的战利品。
      这些俘获的麻雀,则往往被我用一根从母亲的针线篮找来的,用作为我们全家人纳鞋底的绳子拴上,然后拿到外面放飞。天性自由的麻雀,不知道拴在它脚上的绳子对它有着怎样的致命性,在蓝天白云下,它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飞出去,然后又一次次被我拽回来。一天下来,那些梦想飞回自由的蓝天里的麻雀,最后总是幽怨地死去。在游戏的过程中,我也曾经尝试着给麻雀喂食,但这个失去自由的小精灵,倔强地选择了绝食。这些被一个残忍的游戏折磨而死的麻雀,总是死不瞑目。在失去自由之后,哪怕是只飞禽,也会抗争,即使身死!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场景,在我捕捉到一只麻雀之后,转身将要离开时,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它们一边盘旋在我的头顶,一边则冲着我叫个不停。那声音仿佛在哀求我释放它们的同伴。当我回到屋子,这群麻雀的叫声似乎更大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里,似乎一种盼望同伴逃脱的急切心情,又隐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焦虑与憾意。每每回想起这种动物自然本能里的相互关爱和相互帮助时,我就为不由自主为我们人类对同类生命的虐待与践踏,感到无比的悲哀。
      麻雀的命运,一直都不那么好,上世纪50年代末期,人们把它与苍蝇、老鼠和蚊子一起列入“四害”,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阵,人人手里拿着敲得响的物件,看到麻雀便猛敲猛吼,吓得麻雀们在这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走投无路、起飞后无处歇脚,最后力竭而纷纷落地被擒。终于,到70年代末期,麻雀已经开始濒于灭绝,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少了麻雀的田野上,随之而来的就是虫灾猖獗。由专家出面求情,麻雀才被放了一马。然而,改革开放后,人们的嘴巴也被无限地开放起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吃的全都成为了人们的口中之食,麻雀也不能逃其厄运。
      今年6月初从广州回老家,居然一次也没有与我眷念的麻雀相遇,这让我感觉十分的奇怪。正在疑惑之时,我终于从每天都背着电动喷雾器去给稻谷、玉米、棉花或者黄豆等作物喷洒农药老父那里,找到了答案。那天早上,我看到一只偶然间飞过来的小鸟儿,在父亲刚刚洒过农药的玉米杆上歇下来,捕捉了刚刚被毒死的虫子,或者带毒的农作物后再飞起,飞不多久就一头扎下来,死在了田野上。
      而麻雀的繁殖期,正是每年的三月到九月,这段时间,也恰巧是老家农村农作物用药的高峰期,育雏期的麻雀,在捕食了中毒昆虫或者谷物之后死亡,并殃及到幼鸟。麻雀,遭受到的就是灭顶之灾呵。自然而然,这种几乎是触目可见、成群蹿飞时,能够遮天蔽日的麻雀,绝迹也就理所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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