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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另一种美丽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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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作】暂时提走


                              【旧作】另一种美丽
                                                                  王清铭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在乡村,那时大家都还很贫穷,每年只是在春节时穿上新衣。春节过后,母亲总是让不情愿的我们脱下衣服,洗干净,收藏起来。新衣一般都制作得很阔大,父母预备给我们穿上过两三个春节,所以我们刚罩上新衣新裤时,袖管、裤脚要卷好几圈,人也显得臃肿不堪,我们看着各自笨拙的样子,相互打趣,然后就一起憧憬:如果自己再长得快些,就可以天天穿新衣了。

   我们平时都是穿已经很旧的衣服,很多伙伴的衣服都有不同形状的补丁,过年时穿新衣是难得的奢侈。一套新衣一般要穿两三个春节,只有当我们个子长大,郎当的衣服显得小了,母亲对父亲说:明年得做新衣。父亲微皱眉头,然后头转向我们,怒斥:这兔崽子怎么长大这么快?仿佛长大是我们的错误。母亲叹了口气,说:今年你就穿这套衣服。话音未落,欢呼雀跃的我早奔出大门了。

   粗布衣服很结实,但也禁不住我们天天穿,洗的次数多了,新衣泛白、变旧,我们又天天盼望着过年,过年了,就能够穿上新衣服,虽然快乐往往很短暂。

   邻居伙伴父亲在城里当小学教师,他的家境比我们好些,好的标志就是能够年年换一套新衣。我们都很羡慕。某一年春节,我们惊讶地发现他的新衣里面多了一件羊毛衫。插一句,我们很少穿毛衣,御寒的是不知穿过多少人的棉袄,即使穿上毛衣,那也是冒牌的,不是用羊毛线,而是拆手套上的棉线,积攒很长时间才编织好的。穿上羊毛编织成的毛衣,那感觉就像现在工薪阶层住上豪华别墅一样。我们先眯细眼睛,远远望着;而后走近他,眼睛睁大得像铜铃;我们在自己的衣服上反复擦拭手,怯怯地伸手想在他的毛衣上摸一下。他本来昂得很高的头,仰得更高,在我们的手靠近时,大声叫嚷:摸坏了,你们赔得起吗?我们又怯怯地缩回手,头低低的,心里有些嫉妒,又有些悻悻的,恨恨的。

   过了几个钟头,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伙伴中间风一样传播着,有伙伴亲眼看到邻居那个伙伴脱外衣时,羊毛衣只有一个领子,下面是空的!再见到邻居伙伴时,我们的头仰得高高的,眼睛眯得细细的,仿佛他的形象也在我们眼中缩小了许多。这回轮到被我们孤立的他怯怯地向我们靠近,讨好般地让我们逐一触摸了羊毛假领子。我们也仿佛施恩一样,手不再擦拭了,在上面摸了又摸。有人提出我们也戴上假领子,尝尝新。在镜子前,依次戴上假领子的我们左顾右盼,悄悄想象着城里同龄孩子穿上羊毛衣的快乐。后来羊毛领子弄脏了,邻居伙伴回家挨了母亲好一顿骂,还吃了“豆萁炖肉”(也就是用豆萁抽打)。

   我们都有点内疚,所以另一个消息只在私下传播。有伙伴发现,邻居伙伴的父亲穿的洁白衬衣也只有假领子。村里人穿的内衣都是深颜色的,吸汗,不容易脏。这位吃公家饭的教师服装明显不同村里人,很有我们所认定的城里人的“气度”。 我们在揭穿他衬衣秘密被之后,他的形象并没有打折扣。因为很多村里人都拿在城里工作的他作为他们所向往的城里人生活的标本。后来村里陆续出现了一些假领子,村里人买不起整件的羊毛衣和白衬衣,就勒紧裤腰带买了假领子,戴上之后,他或她的头自觉不自觉地仰高了。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假领子并不是一种虚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假领子寄托了村里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贫穷的日子里,假领子竖起了另一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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