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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那一夜,等待风样的清凉

2020-09-24抒情散文木门长子
那一夜,我烧得厉害,头上背上都溢满了水珠。我知道病毒已经侵入肌体,也知道“鏖战”正在肌体中进行。我不记得是怎么得的病,更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那魔力的使者,使得它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横行。头晕目眩,呼吸急促,胸口像支开的帐篷,每一个
    
  那一夜,我烧得厉害,头上背上都溢满了水珠。我知道病毒已经侵入肌体,也知道“鏖战”正在肌体中进行。我不记得是怎么得的病,更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那魔力的使者,使得它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横行。
  头晕目眩,呼吸急促,胸口像支开的帐篷,每一个角落都在呐喊着痛疼。喉咙里积了很多的痒,要我不停地咳出来,并且在咳的同时带动整个身体剧烈地颤动。我希望在那一系列的颤动和声响中停歇下来,或者至少给我一点时间眯上眼睛,但是勒在天灵盖上的箍子越来越紧,似乎它从来就不懂得放松。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舌头的转动间我觉到了唇的干裂。身上的被子浸透了水汽,盘绕在身体的四周,我希望在那些盘绕的水汽里找到一处清凉,但人却如陷迷雾一般,尽管睁大了双眼依然找不到出口的所在。
  病,已经很严重了。
  昏昏沉沉地,我告诉自己天一亮就去看医生,打针、吃药,或者躺在蓝白色的床单上等候护士们的光临。不能猜想那些医生护士会怎样待我,需要怎样的治疗方案。也许两三天的光景我就会好起来,像从前一样步履矫健地去上班,逛菜市场,语言犀利地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也或许我需要在医院的病号房里呆上一段时间。
  但是在黎明没到来之前,一切的想象都是空的。我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将散发着热气的身体挪向厨房。我想喝一杯水,一杯透着清凉气息的白开水。电插壶好好地置在塑料托盘上,我很清楚地看到那托盘是黑色的,壶体闪着它特有的银色亮光。我按了一下开关,吱吱的声响开始弥漫开来,在二、三分钟的等待中,我的手指触到了大理石台面的清凉。这块米白色的大理石是我精心挑选的,厨房装修的时候,我还因为它的迟迟不到和厂家有过争执,但是现在它却以自己独特的凉在抚摸着我滚烫的肌肤。
  时钟在哒哒地奏响,我看不清时针的走向,也分不清现在是夜里几点几分。楼底下的路灯猫眼一样地亮着,映得地面一片白森森的。好像昨天刚下过一场雪,落雪的时间不长,但雪下得却很猛,也好像当时有人在院子里喧闹了。但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切都是沉默着的。我突然向往那一地的雪泥,向往躺在上面的感觉。会好的,我对自己说,明天瞧了医生就会好的!
  但是时间一直挪得很慢,像个蹒跚的老太婆,仿佛它不愿意让我早些见到黎明的那一缕阳光似的。
  水开了,我在等它慢慢凉透。喉咙像着了火一般,在盼望着一份水的清凉。我捡了一片薄荷啜在嘴里,慢慢地感觉它在舌头上的融化,在喉管中的流过,然后在靠近心脏右一点的地方凉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有水流过干枯的河床,还没来得及看看两岸的风景便匆匆地销声匿迹了。吃点药吧,我对自己说,但是摸索了许多的地方也没人找到合适的药。那种常服的感冒药似乎早就躲到了什么地方,再找却已是踪影皆无。
  我再次摸索着回到床上,支起身子打开了半扇窗,下意识里我觉得窗外的风一定会让我几乎燃烧的身体降下温来,也希望在经过一番夜风的吹拂之后,我至少可以眯一眯眼,睡一会。周围静极了,没了喧嚣和呐喊的夜像极了令人窒息的黑石洞,似乎将所有的人与物都沉入了洞的深处,也似乎这世界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火里被煎熬。
  凉了的水慢慢地滚进喉咙,如同冬日里偶尔从树叶上滑下的一滴水,带着一丝清凉,一抹清新,一种特别的味道缓缓向前。那感觉如同干裂了许久的土地终于盼来了春雨的滋润,春风的绵柔一样,是舒适的也是惬意的。床头的小灯像一只安静的萤火虫,不动声色地亮着,以显示在这漫长的夜里它的执著和守候。
  我突然想打电话了,手指在键盘上摸了摸,看图标影子一样在眼前划过,却始终没有按下那些熟悉的号码。太迟了,我对自己说,等天亮吧!
  汗还是不停地流,但好像比刚才好了许多,在清凉的夜风里,水杯的温度也在下降。一口口地呡,一口口地让水流进身体之后,合衣躺下,任由额前的风吹着,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我开始思考哪个医院好一点,就医方便;哪儿的医生办事比较麻利,不会让人等太久;单位能准几天的假,怎么告知单位自己病了,是用电话还是短信;我这副样子的怎么才能挪到医院,怎么挂号,怎么排队......
  没有答案,夜在时钟的嘀嗒声里一点点地逼近黎明前的黑暗。我在那样的黑暗里闭紧了双眼,再一次渴望沉沉地入眠。但是毫无效果,嗓子越来越痛,我不得不用连连发出的咳嗽声打发那些藏在身体里的闷气,偶尔也有喷嚏,一个接连一个,快速得像机关枪的子弹一样,在震开口腔震动胸膛的同时频繁地发出,连带着嘴里炸出的粘沫一起地冲向空中。
  这样吹风怕是不行的!我心里嘀咕着,支起身子关上了窗子。于是,一切又继续开始,炙热、流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罩上了越勒越紧的铁箍子。天快亮吧,我盼望着,也在那种盼望里开始不断地应付流下来的鼻涕、眼泪——
  经过一夜的洗礼,当清晨的阳光照在暖格子的窗帘上时,我看到床头柜上的灯依然亮着。我打了电话,告诉了家人,告诉了单位,告诉了应该知晓我病的每一个人,然后直起身子来靠在床头静候医生到来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一夜的煎熬终于过去了,我还活着,还能清醒地判断阳光普照的这一刻是几月几号几点几分。
  我对着暖格子窗帘背后晃动的光影伸开了手指,似乎看到微笑正从上里爬出来。再打开窗,窗外早已是一片明媚。雪亮亮地闪着光,咯咯吱吱地伴随着人们行走的脚步,一回一答的说话声间断地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吵乱了整个小区,连带着我昨夜对清凉的等待延伸着、继续着。
  原来一切尚在,一切尚好。清晨的阳光依旧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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