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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成渝古道一邮亭

2020-09-24叙事散文秦时明月

成渝古道一邮亭随时光黯淡了的驿站遥远的三国风烟,在两千多年的时光里早已消散;在曾经杀伐战声中翻腾着滚滚黄尘的条条蜀道,而今,有的飘逸在清闲茶客们茶碗袅袅的水雾里,有的絮叨在说书艺人对远古充满浪漫的回忆中。而在这些充满怀古情调的话题中,我们
成渝古道一邮亭


随时光黯淡了的驿站

  遥远的三国风烟,在两千多年的时光里早已消散;在曾经杀伐战声中翻腾着滚滚黄尘的条条蜀道,而今,有的飘逸在清闲茶客们茶碗袅袅的水雾里,有的絮叨在说书艺人对远古充满浪漫的回忆中。而在这些充满怀古情调的话题中,我们似乎总是看见蜀地北边的剑门关古蜀道,也看见西边连接川西高原的逶迤路途,还看见南边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水陆要冲。而我们总是疑惑:那广阔的东边,那古渝州,那夔门,以及那与关云长的故事紧密联系着的遥远荆州,怎么就在历史的记忆中黯淡以至隐形了?

  那不只是记忆的问题。成渝古道,一直就在那里,默默地读着两千多年日月风雨,看着两千多年的世事变迁。

  成渝古道,俗称东大路(或者东大道),它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成渝高速公路。这条曾经奔驰过无数快马,传递过无数讯情的古驿道,连接着成都和重庆。起于成都锦官驿,止于重庆浮图关,其间“五里一店、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一长串名字串联起了苍茫的川东山河——五里店、茅店子、沙河铺、大面铺、双石铺、金紫铺、邮亭铺、龙泉驿、南津驿、双凤驿、铜罐驿、白市驿。上世纪30年代成渝公路贯通,解放后成渝铁路的建成,随着时间推移,东大道的许多路径渐渐消失。对于其出生于后来的人们来说,这是一条古老而略带神秘色彩的路。而贯穿在上面的一个个古老的街与镇,就如一块块沾满了历史尘埃与岁月苔痕的秦砖汉瓦,虽然刻画着成渝古道从前的辉煌,却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界。

  淡出人们视界的,当然就有“邮亭铺”。

  邮亭铺,地处重庆市大足区的正南边,上接隆昌下邻永川。老成渝公路和成渝铁路都穿境而过,正在建设的成渝客运专线快铁也穿境而过。在我们本地人的意识中,邮亭还是个和外界连接的“大地方”,我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在邮亭坐的火车。邮亭的街镇也是人来人往,熙攘繁忙。

  既如此,何谓“淡出”?其实我这里所说的邮亭铺,指的是现在人们口中的“老街”,就是那个坐落在一个叫做五里墩的山丘上的已经衰落的了老街。那才是真正的成渝古道上的一个驿站——一个连我们很多当地人都未必亲临过的地方。
阅世者在山丘上打坐

  现在熙攘繁荣的邮亭镇,老成渝公路穿城而过。在市镇外有一座小山丘,人称五里墩,成渝公路从小山丘的脚下蜿蜒而去。驾车从公路边顺着一条几十米长的铺着水泥和石子的坡道上去,便是邮亭老街的场口。场口,像所有的南方小镇一样,无例外地有一株巨大的不知道年龄的黄角树,举着遮天蔽日的浓荫,为老街制造着一种古老记忆的风景。从浓荫下转进小街,只见随势赋形的街道,弯弯曲曲地爬行在山丘的顶上。街道当然是青石板;沿街的房屋也当然是穿斗房,瓦顶盖,木石墙。街道宽不过三米,石板的接缝早已被时光磨损,凹陷着黯然的感伤。

  这就是真正的成渝古道。也许当年关羽信使的快马无数次地从这石板路上疾驰而过,也许曾经千军万马在月黑风高之夜在这条石板路上衔枚疾走,也许曾经多少天涯断肠客在这些临街的客栈里演绎过惊心动魄的人间悲喜剧。

  而今,历史的烟尘早已消散。行走在小街上,我没有见到一个行人,只听到自己的足音在两边的房屋形成的通道里传来空洞的回响。房屋大多年久失修破旧不堪,有的甚至可以从没有了门板的前门直望到屋后荒凉的草丛。有失去了屋顶的敞亮的空屋,雨水浸湿了篾墙,倾斜着灰黑色的忧郁,夹壁上爬满了茂盛的野三七,密密层层的藤叶间挂出一串串淡黄色小花。

  你以为这是一座无人的空城?不是的。走几步,就发现前面一间店子的门口正有一台洗衣机在孤独地劳作,望进屋内,一位老妇正抱着一只黑猫坐在竹椅上看电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转过头继续看电视;洗衣机在门口嗡嗡地转动着。再往前走几步,又是无人居住的破屋,地面是一层被小虫子拱破了的长满了霉菌的黑色泥土,“暗牖悬蛛网”是真的,“空梁落燕泥”却似乎不见。再走几步,居然有一家整洁的门面,面街装着玻璃窗。望进去,有三张麻将桌,还居然是“机麻”,有一桌有三个老头子在玩“三缺一”。有人看见了在门口好奇地张望的我,还是面无表情,只一瞬间便专注于面前的牌张了。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我看见了一家药店,老板坐在柜台里打瞌睡;看见了一家小餐馆,两张桌子上摆满了乱七糟八的塑料袋,一盘暗色的烧腊上苍蝇翔集;还看见了两所幼儿园和一所小学,正值暑假,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老街比我先前想象的要长很多,我估计起码接近一公里。街道开始时是隐隐的向上去,走了一半便开始显示出向下的趋势。顺着荒凉的街道往另一端的场口走去,那边坡下仍然有一株巨大的黄角树。可惜,那天我看见的是已经被肢解为很多段的黄角树了。几个汉子正在半下午的烈日下,光着膀子将那些树干抬到路边的一间空屋去。我问,为什么要砍掉这棵树呢?一个汉子说,哪个愿意砍掉啊,都几百年的东西了?它是前天晚上被雷公劈断了的!另一个汉子说,雷公还好,没有让树子砸坏我们的神仙。我愕然。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庙宇,望进去,也看不出里面供奉着什么神仙。从原路返回,我听见身后有人在说,又是记者来采访了,这个地方怕是真的要进行旅游开发了!他们大概是看见我挎着相机,以为我是记者。

  也是啊,现今举国之内,古镇热已成风起云涌之势。破败的古镇修复之,消失的古镇重建之。几乎所有的“古镇”其实不过是新修的“仿古新镇”而已,只为一个逐利的目的。那几个抬树的汉子对“旅游开发”的猜测,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怀着的是怎样的想法——是希望呢,还是不希望呢,还是无所谓呢?
变化纷纷入静观


  返回的时候,我在小街的中段居然看见了一个十几平方的水泥坝子,一个中年女子正在那里牵电线接音响。一打听,才知道这儿每天傍晚的时候是要跳坝坝舞的,整条小街加上附近农村院子上的妇女,大约有十多人。这是最让我意外甚而惊奇的事情,我想象着在傍晚的暮色中,在这个叫做五里墩的山丘顶上,在这座几近荒废了的老街上,高亢的音乐响起来,一群人随着欢快的节奏舞起来,那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景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的荒凉情绪便突然添了许多亮色。从那个水泥坝子望出去,正好可以望见山丘下鳞次栉比的楼房和一大片点缀着绿树的原野。纵横交错的公路车流如潮,成渝铁路上正有一列火车疾驰而过,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猛然间我便有了一种时空错位的迷糊感觉。

  回到进街的那个场口,黄角树下的石墩子上坐了一位老人。他用拐杖指了指我的车,说,别把车停这个树下,树上会掉下朽枝来,前几天有个人的车就给朽枝砸了个洞。我问,这里的人呢?年轻人都走了,老年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都不回来了,老街老了,遭人嫌了,没人要了……老人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

  告别了老人,我开车从那段斜坡路上下来,驶上了老成渝公路。那时,我仿佛一下从远古回到了现实。

  坐落在成渝古道上的邮亭,是大足县的门户。有铁路有高速还有正在修建的快铁,自然是全县所要依赖的地理资源。外界的风要由此吹入,我们的眼睛要从这里看世界。但是,那个两千年来迤逦而过的成渝古道所穿过的那座老街,那条苍凉的石板老街,那座人烟稀少几近荒废的邮亭老街,却在这日新月异的时光里渐渐睡去了。那些古老的马蹄声早已沉寂,那些摩肩接踵的人影早已消失,那些长亭古道悲欢离合的故事早已被人淡忘。邮亭老街,就像一位入定的得道者,冷眼打量着这片越来越热闹的土地。

  五里墩下的原野,厂房林立,车水马龙;远处是莽莽苍苍的玉龙山云遮雾绕的万亩竹海,还有那烟波浩淼的龙水湖。其实,今天大足这片土地,热闹的地中心已经发生了转移。当公元2011年10月,经国务院批准,建制一千多年的大足县升级为重庆市大足区之后,那一片偏在成渝古道一隅的后院,沉寂了漫长时光的土地,才喷发出了新时期大发展的耀眼光芒。老街凝定的目光,向北再向北,便望见了龙岗山,望见了万佛云集的石刻圣地,望见了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林立高楼,望见了从远方直奔而来与那座宁静的小城擦身而过,再一路远去的成渝高速复线,就是这条即将完工的连接成渝两地的快速通道,让两千多年来车盖相连人迹不绝的成渝古道,从之前的悄然沉寂走向更加深沉的静默。你不觉得这多少有些无奈和遗憾吗?

  当然不!当正门变成了侧门,现在的正门会更精彩;当大街变成了僻巷,现在的大街会更热闹。早已见证了时光流转的邮亭老街,看见大足区充满了佛性的土地上升起了更加耀眼的新时代的光芒,自会懂得那是时代的跃进,是不可阻挡的变革,是石刻之乡佛国圣地美好新纪元的新开端,它定是心怀淡然,不悲不喜!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3-3-2 09: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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