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海

文/冷若秋水
秋冬的交界，总能看到凋零如火如荼的演绎。那种繁华谢幕的铺张，在我看来就像一场视觉的盛宴，每个细节都凝汇着触探深心的力量。

感恩节那天，适逢节令“小雪”，又恰好天降小雪。扬扬洒洒的雪，苍茫了整个世界，冬的记忆就这样被顺理成章的点醒了。在这个充溢温情的节日里，雪自然也被理解成上天恩赐的喜悦，仿佛人们彼此致谢的明信片，散落在人间，润泽在心田。

雪的清冷与柔软，是我喜欢的特质。临窗赏雪，与凭栏听雨一样，都有着让我陶醉的魔力。只可惜，这场初雪来的早了些。没有足够的低温保障，雪融的速度远远超过了降落。任凭我的目光如何贪婪，都无法锁定那些洁白的覆盖。只见半空中，雪粒与雾气纠缠牵扯，地面上，温暖与寒凉交锋对抗，呈现出一片湿漉漉的残局。要在这个不太冷的季节体验飞雪，只有走在路上，扑面的风雪沾衣盈怀，那是一份潮湿和浸润，凉凉的深层也能生出一丝微微的暖。我想，那暖，是因为喜欢。

雪后次日，温度毫无悬念的骤降。一夜之间，许多来不及枯黄的树叶，接踵飘落，铺陈了一地的斑斓。叶落如雨，在纷纷扬扬之中穿行，我承接着那些温柔的扑落，踩踏着厚厚的柔软，深吸着迷人的香冽，忍不住遐想——落叶与树到底是怎样的情意呢？也许是纵然情思万缕，也要无可选择的剥离。也许是尽管爱到深沉，却能心甘情愿的割舍。但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分离，就像没有哪一种相聚能永不散场。

从春到夏，再由夏到秋，草木从新生到凋落，走过了完整的一季，再看蓬勃，可待来年。而人生，伴随季节的更替，又向前迈进了一年，却不能再有可以往复的蓬勃。面对岁月赋予的凋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前行的脚步越迈越从容，越迈越稳健。

雪落，凋零，裹在无边的萧冷里，漠然而理性的行走，内心似乎也渐趋僵硬。这个季节，大概就是四季特意留给人们让热情去蛰伏的季节吧。这时，我忽然想起海，凋零与海是不搭界的，那么这时的海，是何等模样呢？闪念之后，就再难抑制内心的汹涌，忍不住调转脚步，朝海的方向靠近。

这个季节的海边是清冷的，像我这样独自一人看海的并不多，多是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行走。有父母带着小孩子玩耍，有年轻的情侣在浪漫约会，也有老年人或垂钓或健身。这个时候来看海的人，都是怀着各自的心事和喜好吧。这里有足够的开阔和静谧，那绵绵不绝的涛声，不温不火，拍打着心岸，足以荡涤尘世的喧嚣。

面向大海，迎风而立，放眼望去，目光的尽头是海天一线，苍苍茫茫，没有彼岸。脚下的沙，软软的，我要保持踮脚的姿势，才能控制住高跟鞋的细跟不由自主的沦陷。风，虽然不算很大，但迎面吹来，也是一份冷凉，直抵心扉，这算是清醒剂吗？想来也是，若是将眼光放宽，放远，多大的烦恼，似乎都可以铺展在辽阔的海面上，随风随浪，散碎飘远。

初冬的海岸，清冷，萧条。海浪不紧不慢地涌动，漫向沙岸，再缓缓退却，留下一些凉凉的渗透。灯塔的矗立，风向标的旋转，依然那样不知疲倦，无声无息，像极了一些无怨的守候。举目天边，夕阳垂落到树梢的高度，洋洒着温柔的余晖，暮霭的红晕涂染着海滩的一切，海水荡漾起金色的波纹，迎送着往来的人们。在夕照的映衬下，海岸显得格外安静。

生活在这个沿海的城市里十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独自来看海，是因为生活中总有一些不可回避的热闹，总有一些不能割舍的牵绊吧。偶尔能为自己，偷出这个时间空档，静默的漫步沙岸，安心的聆听海潮，这是一份寂静中的欢喜。就像许多时候，从一些与文字完全不相干的俗事里抽身而出，沉浸于对文字的喜欢一样，那份心仪的感觉，是难以言表的美妙。

伴着夕阳的垂落，我告别海，攥着最后一缕斜晖的暖，再一次投身于无边的萧冷。在这个属于凋零的季节，注定有许多谢幕，许多别离，如万木的萧落；但也不乏有许多清明，许多静守，如海岸的一切。这许多的许多，多像是岁月赠予我的蕴意深刻的书签啊！我还能忧怨什么呢？微笑着，将这些精致的书签夹进我薄薄的书页，细心收藏吧。


201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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