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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铺雪的村庄

2022-01-07抒情散文汤如浩

铺雪的村庄汤如浩大年二十八,就落起了雪,不大,但因为有风的裹挟,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细碎,散乱,翻飞,跌落,用纷纷扬扬来形容似乎是不太妥帖的。村庄里的天空有些暗淡,天光还是露出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意思,像是被遮罩了的样子,当然是云的缘故,云……
铺雪的村庄

汤如浩

  大年二十八,就落起了雪,不大,但因为有风的裹挟,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细碎,散乱,翻飞,跌落,用纷纷扬扬来形容似乎是不太妥帖的。   村庄里的天空有些暗淡,天光还是露出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意思,像是被遮罩了的样子,当然是云的缘故,云是暗云,不是浓云弥漫的那种情形,与乌云总是有些区别的,最明显的地方是薄,还有淡而轻,这样子的云看上去与阴天倒底还是有些反差的,感觉不可能有什么天气的变故,这样的天气下起雪来,就像不是真的一样,但却在下着,下着,偷偷摸摸似的。抬头看天,雪花跌落在眼窝,冰凉刺骨,可不就是嘛,探一下头就缩回屋去,不相信不行。   就这么一场雪,小雪,断续了两三天。就这么的风,北风,也断续了两三天。小雪,北风,谁都铆足了劲,不依不饶,就像是在使小性子,两者纠缠在一起,或者说就是在相互角力,无声地较量吧,只是不分伯仲,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僵持了好长的时间。当然也有一方倏尔占了上风的时候,不过时间也很短,就那么一忽儿,后者就心急火燎似的赶过来,好像唯恐被人家占了便宜,不就又搅和在了一起了吗,就这么的,三番五次,到大年初一,总算停下来,不见了它们的踪影,想必也是去过春节了吧。

于是,村庄一片雪白。   村中与小城的不一样是明显的。落雪的日子,我们围拢在火炉旁边,闲聊拉呱,室内温暖如春,火炉上的大水壶在吱吱作响,像是谁刻意谱写的一段旋律,悠扬地演奏,绵长而细腻。白色的猫咪卷着尾巴从这个门钻到那扇门里去了,行动敏捷,身手很是不一般,犹如深入大内的武林高手。黑色的半大狗潮湿的鼻子在地面的各处乱嗅,可能是在寻找一块填腹的食物,那样的专注无以复加,它两眼上方各长一坨红色的毛,像两只眼睛,所谓“四眼狗”的称呼,可能就是这么来的。炉火通红,时而传出一声脆响,那是因为掺杂其中的碎石爆裂了,发出撞击金属炉壁的沉闷的回音,屋内氤氲着火炕的暖烘烘的气味和煤烟淡淡的气味。窗外的雪,在半空舞蹈,左右上下飞旋,有些迟迟疑疑的,似乎是不情愿下落的样子,但它们的归宿必然是这样的,有过半晌的留恋,终于纷纷飘落在小院的地面或者墙角,土墙顶上隆起成馒头状,院门南面赵叔家的红砖屋顶,也隆起成馒头状。电线上挂着冰凌,垂下来,形成一条一条的弧线,高低起伏。   雪停了,就显得有些不一样。骡马在后院的槽头,有滋有味地吃着干枯的麦草,偶尔打个响鼻,鼻孔冒出一团白色的雾气,槽头就会有一阵的尘雾弥漫,一会儿就偃旗息鼓了,这些牲畜的脊背上铺满了雪,那样子有了加件防寒外套的意思,它们抖一下,再抖一下,有了些露出的地方,黑灰色的毛皮仍然历历在目,感觉还是不真实,认为那是外界强加于它们的。绵羊在羊圈,或站或卧,柔软的口唇不停地蠕动,反刍着胃囊中储存的草料,这叫做有备无患,而那些小羊羔,会蒙着头,忽然向它们觊觎已久的乳房发起突然袭击,试图得到甘甜的乳汁,可它们的这种企图,总会被母羊们轻而易举地用后蹄化解掉,羊圈里的骚乱,慢慢地就停息了。灰白色的母鸡们都趴在麦草垛凹陷进去的地方一动不动,偶尔扑闪一下翅膀,可能是被同伴给挤压得麻木了吧,活动活动舒展筋骨,只有那只红冠子的黑红色大公鸡,站立在母鸡们的前方,将一只脚爪缩到身子底下,脑袋左右晃动,可能是在观察敌情或者主人的动静,脖子就像是纯机械的一样收缩自若,我想这就叫金鸡独立吧,可惜的一点是被颜色限制了,还是遗憾了那么一点点。   天蓝了,蓝得简直无法形容,应该是空灵剔透的那种,平静至极,安详至极,是高原宁静的海子吧,深邃开阔,幽蓝澄净,仿佛被细致地过滤了似的,没有任何杂质,如果出现一种可能的话,我想它们会一股脑儿倾泻而下的,恣肆汪洋,浸透山川大地,也会把我完全淹没的,不过即使这样,也应该是圣洁的沐浴呢。你想啊,天蓝蓝,阳光缓缓洒落,反射出明亮的光芒,空气中布满点点光斑,祁连山在湛蓝的天空下,头顶皑皑的白雪坚冰,高峻挺拔,湛蓝和莹白,巧妙地连接在一起,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致呢。雪峰之巅的白雪绵延直下,将山谷沟壑全部包裹起来,形成了厚实的遮挽,它们就在下面悄悄地睡着吧。雪峰之前卧着的土丘,白雪覆盖,是一个个柔软的棉包,一字儿排开,将祁连雪山映衬得更加高耸而绵长。疏落的白杨树从土丘那边延伸过来,将庄稼地切割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田畦,高的地方是田埂,裸露出泥土的本色,还高扎着几株干枯衰黄的芨芨草,低洼的,则是田地了,平铺着白雪,简直就是白色的棉被,间或有几处干燥异常,是因为鼠类的活动残留的痕迹,当然还有枯黄的麦茬或者油菜茬,它们将雪顶在顶端,太阳一冒头,可不就统统给融化了,雪峰和积雪的土丘,就成了大片田野的绝佳背景,雪白、天蓝、草黄,泥土暗灰,树木苍白,大小的院落高低错落,形成的,就是这么个静静的小村庄,在雪山之前,像一头安详的老牛,缓慢地反刍岁月。   村中的小巷子里白雪铺展,积雪厚实,印着大大小小的脚印,人的脚印,牛马的蹄印,还有鸟雀的爪印,深深浅浅,歪歪扭扭,各有各的路线,弯曲或者笔直,各自走出各自的不同前程。巷子的两边,小松树和小白杨树枝条干枯飘飞,像疯丫头的乱头发,它们站成队列,一直到小巷子的尽头,好像在比赛谁的军姿站立得更标准。它们的背后,是一模一样的土坯墙,用土坯泥成,十三四层,用掺干麦草的泥巴抹平,这样子连接到巷尾,上面还残存着些斑斑驳驳的水流的痕迹,当然不是雪的功劳。此时,雪只有在墙头隆起高高的一垄,向各个方向绵延,就像蛇行走的那种样子,白色的土屋顶或者黄色的瓦屋顶,还有灰色的水泥屋顶,才是它们的大本营,虽然再早的时候被清扫过,但还是形成了不薄的积雪冰盖,白白的,是雪的本色。倒是屋檐上,悬挂着冰凌,偶尔跌落几滴水珠,涩涩的,凉凉的。鸟雀们在巷子东头的大树顶端,叽叽喳喳喧闹,这几天的落雪,看来是苦了它们了。现在,解决粮食问题对它们来说是头等大事,温饱不能很好地解决,必然会产生祸端的,人类世界就给了它们很好的启示。后巷子的麦秸垛底部,肯定是它们的首选,可惜张老三家的的大黄狗不知道在那儿干什么,卷着尾巴走来走去,可能在视察工作吧,还不忘顺便翘起它的狗腿,对准墙根狠狠地撒了一泡热尿,恨得鸟雀们又是一阵叽叽咕咕,可能在商量对策。   其实啊,这些天来,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谁都闲不下来。就像说一遭吧。再早一点的时候,母亲和大嫂她们,早就已经团团转了。记得二嫂打工回来的那几天,在电话里,她们就告诉我忙得很忙得很,我就知道是怎么样的。烙、煎、炸、蒸、煮,等等,她们在准备过年的各种面食。正屋里,厨房里,甚至院子里,弥漫着各种馍馍的香味。母亲在操持,大哥家的,二嫂家的,还有弟弟家的,我的一份,在腊月里是全部要做出来的。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年饼、厚厚白白的的各种蒸馍馍、油煎的各式的油饼等等,名目是很多的,西北面食的特殊,可能就着这里了。惭愧的是我居然不能用普通话里的这些方块字写出它们的名字,金黄的,雪白的,油亮的,圆形的,椭圆形的,长方形的,统统是母亲他们花好几天功夫做出来的。将它们放在用芨芨草茎秆编制的筐子里,放到厨房的高处,一直可以吃到二月二。这么的,大伙儿一直忙到大年三十。除夕是不必说了,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成群成群的人,衣着鲜亮,踩着积雪,到当家户族或者亲戚朋友家拜年,规规矩矩磕头,文质彬彬作揖,说吉祥的话语,散压岁钱,如果都戴上礼帽穿上长衫,简直就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人了。喝甜茶,吃油果子,家养的鸡子做成的鸡肉垫卷子,羊羔肉做成的黄焖羊肉,就着老酒,眼睛迷离,醉醉醺醺,这日子就像书上写的那么美好。初二开始,毛头女婿带上厚礼看望岳父岳母,羞涩或者大方,偷偷给娇媚的未婚妻给一个新一年的吻,也是极有可能的。走亲访友,吃盘子喝烧酒,满嘴角流油,不停地打饱嗝,是家里大人们的事情,从张村到李村,从李村到赵村,马不停蹄,衣不解甲,大年初三一过,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需要走动走动,似乎在出访南美五国,你说忙碌不忙碌呢?   铺满白雪的村庄,安详但不寂寥。晃动的人群,在年的氛围中,似乎忘记了过去那些日子的辛苦和卑贱,欢笑,吵闹,歌唱,甚至喝醉,磕磕绊绊的步伐,歪歪斜斜的身体,把躲在草垛弯里寻找麦粒的麻雀们给惊飞了,天空湛蓝,它们的身影,划破一片深幽的宁静。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09-2-4 22: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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