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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枯桂

2022-01-0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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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桂

文/苏敏

桂月折桂。置于几上,幽香馥郁,宇内绕梁。
数月经去,桂枯。不忍弃。其犹叶,犹花。但无泽,无芳,尘扑,灰头灰脸。不忍视。
执,有金属声,铿锵,铮铮,若旦旦誓言。
其盛时,香四溢远扬;垂暮之年,壮心犹在。

因为没有你

改变物体内能的方式有两种,一是热传递,二是做功。
比如,我用温暖的双手捧住你冰冷的脸,你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这就属于热传递的方式。它需要热传体的两种物体之间一定的温差,如果我的手和你的脸一样的冷,捧住你的脸是不会给你带来暖流的,相反,会让你觉得我是骗暖,揩豆腐。如果,我拉着你一起在雪地里奔跑,推雪人,打雪仗,你发现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了,这种便是做功的方式改变内能。做功的方式,一定会发生位置或力度的变化。
昨夜,气温骤降,房间里冷得像冰窟窿,差不多一整夜没有睡暖。所以,想从理论上找一下原因。我想,除了气温低,海风朔,被子薄,体格瘦之外,最主要的是,因为没有你。
抱团时可以取暖的。原因在于两个人之间,可以更好地启动上述两种增加内能的方式。比如,亲吻,拥抱,煮酒,品茗。这样的方式,可以衍化出诸多美好的东西来,除了温暖,还有爱和希望。


同学鲁镇

同学群里,我看到同学鲁镇的照片。他曾经是我师范里的同桌。在群里,拿他开涮,博大伙一乐。以下为聊天的打字内容,串起来,再添点油加点醋,觉得挺有意思。想起这些事情,仿佛让我们又重回青春。
鲁兄,人长得结实,可谓是短小精悍,浓缩了全部的精华。脸上有肉,肚子上也有肉,但一点儿都不肥腻,不给人猥琐与腐败的感觉。他的样子,总会让我想起师范里语文课上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文中有一段极为精彩的场面描写,“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真有大片儿的感觉与味道。以至于,我偶尔在影院里,听到拳打脚踢的画面音,便会想起这段。我想起这段的时候,又会想起鲁兄。
从照片里看来,鲁镇兄大概一直在坚持两件事情。一是,大冬天洗冷水澡;二是,每天早上开水冲鸡蛋。我现在还仍旧记得,师范一年级时,那年冬天,北方呼啸,雪花飘飘,他拎着一只快和他一般高的塑料红澡盆,在宿舍前的水池旁洗澡。另外,我还一直记得,他每天拎着一只玻璃杯,里面装的是开水冲鸡蛋。我那时笑他,可苦了你们家的那几只老母鸡了,为了满足你每天一个开水冲鸡蛋,屁股眼儿挣得生疼。我嘴上笑着,其实内心里羡慕不已。你想啊,一天一个鸡蛋,暂且不管他什么吃法,在那个年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大概由于坚持这两件事情,也因此,照片里,鲁兄依旧肤如凝脂,光洁滑嫩,吹弹可破。这精神气,这肤色,想必会令无数女子心里奔腾着一只只欢快的小鹿吧。
我又想起,那只铮亮的“上海”牌口琴,被握在鲁兄肥而不腻的手掌里,如一只玲珑小雀,在他厚厚的两瓣儿嘴唇间,来回移动,时而反复,又时而跳跃,发出清脆爽朗的琴音。但,多少带一点鸡蛋花的味道。
这声音里,你仿佛能看见巍巍群山间,鲁兄手握一直青竹枝儿,牵着一头黄色的牛,哼着小曲。远处,有渐渐落去的夕阳,和袅袅的炊烟。但鲁兄并不着急回去,好像在等着谁。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里,走来一个穿碎花衣裳的姑娘,她扎着麻花辫子,发间插着一朵野花,嘴角咬着一根草筋,冲鲁兄羞涩一笑。
是的,我们都能想到,那是鲁兄青梅竹马的姑娘。

摆 渡

如果在天上飞的次数多了些,从机窗里俯瞰过莽莽白云与茫茫大地后,你会对站在陆地之上所看到的那些山的雄伟,草原的辽阔,和湖水的苍茫,以及所谓的一望无垠、横无际涯、气象万千之类的,都会失去怦然心动,为之震撼、触动的感觉。
我想如果在今天,那些如:扶摇直上九万里;疑是银河落九天;千里江陵一日还;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之类的夸张描摹和情感抒发,都将不可能被书写并传诵开来。
科技的日益发达,节奏的加快与效率的提升,便利了我们的衣食住行之外,也让我们失去了诸多美好的感觉,遏制了我们天马行空、浮想连天的本领。
是继续风驰电掣,突飞猛进;还是别那么急,稍慢些,保持一点点笨拙、迟钝呢?——现实是,欲望促使人们拼命加快节奏,我们的灵魂跟不上我们的肉体。
所以有人唱:从前车马邮件都慢,锁也好看。这歌特别火,风靡一时。唱或者听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有所触动,刘欢便热泪盈眶过。但没多久之后,我们便又都忘了,又都在原来的路上继续疯狂地裸奔。
克莱儿·麦克福尔的《摆渡人》中,崔斯坦是迪伦的灵魂摆渡人,在穿越荒原的途中,一直保护着迪伦。但是,当迪伦开始回去时,她和崔斯坦的角色便发生了变化,最终,她成了崔斯坦的摆渡人。
假如我们正历经荒原,谁给我们的灵魂摆渡?我们又可以为谁摆渡?

北方的树

我所见到的,北方的树,到了冬天,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树叶悉数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与枝梢。一排排的落叶树,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蒙蒙的平原上,在公路两旁,挺立着,密密麻麻,似乎数万支紧攥着即将被强攻怒射的箭,正齐刷刷地直指苍穹。这气势,不认输,不认怂,有着誓与寒冬一决胜负的气魄与雄心。
一种是叶子尚未完全落尽的树。远远望去,枝头仍有些泛黄的,随着呼呼寒风而摇曳婀娜的树叶。或许,那本不是树叶,是细柔的枝梢。与利箭相比,它们倒是多了一份柔情。既然凛冬已是如此,那还能再冷到何种地步?微笑面对,坦然接受上天的安排。
还有一种,是极少数的,如柏树一类的常青树。我想,在北方,大概除了油菜、小麦、白菜等极少的几种农作物因受上天指令,为了让这大地上的万千苍生果腹、增加营养,而在刺骨的寒风与皑皑白雪中依然绽放出生命的绿意和希望之外,柏树这样的,它们如此努力与执着的,除了先天的基因因素之外,也或许它们在坚守着什么吧?正所谓,矢志不渝,不忘初心。
我坐在温暖的车厢里,看见这些如列兵般伫立、夹道,在这苍茫的黄土之上,展示着看起来外表不同,而实则皆顽强、坚韧、蓬勃、向上的北方的树。在冽冽的风中,它们从不抱怨,从不不灰心,将根稳扎大地,在冻土里一点点地延伸。
它们在朔风中留下铿锵的声音,在光线里投射执着的影子,想必这正是它们谱写的一曲曲生命的交响吧?那些即将又重新生出的叶子,花与果实,一定是这个寒冬里,唯一可以温暖它们的希望吧。而所谓的希望,是多么的珍贵?
明年此时,它们还会落叶,还会再一次遇到凄风、苦雨、寒雪、雹冰,而这些苦厄,仍将不断地反复,循环。是的,树的这一生之中,可能并无多少值得惊喜的事情(比如有一双鸟儿衔来枯枝与草,垒窝,孵蛋,生出几只小鸟,这样的事情)发生。被锋利的斧头砍伐,被锯为板块,木屑飞溅;或者枯萎,在一场野火中焚烧成灰烬,化作袅袅青烟。这或许是它们必经的,无可逃脱的命运。
这就像,我们明知道终究有一天,我们会孤独地终老,离去,但我们在这条路上,依然要和相爱的人彼此搀扶,鼓舞,相互爱着,温暖着。这一路上,我们穷尽所有,坚强地活着,笨拙地努力着。

人与香烟
 
脱衣服洗澡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自己白花花的身子。我很熟悉这副身子。脑子里突然闪现一句稀奇古怪的话来:所有的肉体都将成灰。现在,我写下这句话时,刚瞅见手边的一包香烟。是的,香烟也是如此,明灭之中,它也将成灰烬。
某些时候,人和一支香烟,没有区别。
关于香烟,对有烟瘾的人有益,对别人或对自己的健康则无益。人很多时候也一样,大多时候,人们都是自私的,做作的,虚假的,到最后甚至成为一种近乎天然的表演,就像一支香烟,它被包装的如此精妙,被烟嘴儿和纸张卷得如此精妙和性感,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儿。人类的这种表演,大概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以及所谓的荣誉感或者成就感。正如香烟有时候给人的解乏,迷幻,错觉一般,它体现了作为一支香烟存在的价值。不过,它更多的它是对呼吸道,对肺部的损害,尼古丁融进血液,二手烟飘在空气里,造成污染和伤害。
香烟抽了一支可能还有一支,只需掏腰包就行。而人终究不能像香烟一样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即使科技到了再发达,估计也不能。假使能的话,那也已经不是人了。香烟被人抽完后,在烟灰缸里被拧灭,或者被踩在脚底下碾压,不管怎样,它们最后的命运都和那些已经成灰的烟丝一样,化作一缕青烟。在这点上,人也是一样的,等老了,枯了,不再有了呼吸,先放进冰柜,再从冰柜里拉出来,像抽一支香烟一般,然后推进火炉里,熊熊大火后,变成几块碎骨,化作一缕青烟。我想起一句词:灰飞烟灭。
人的口腔,鼻腔,以及肺部是一支香烟的火葬场。那冰冷的柜子,高耸的铁炉,是人的火葬场。
 
民乐与西洋乐
 
铜管乐器的设计与构造积极复杂,小号管九曲回肠,萨克斯的按键星罗密布。它们所有的零部件无比精致,差之毫厘也不行。
西洋乐器大都比较笨拙,且与金属都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制作材料,几乎都是金属材料,比如铜,或者钢。不像民族乐器,比如丝竹,比如一块蛇皮,出乎天然。我们当初在发明青铜的时候,更多的是用来做矛,做剑,当然,也有编钟,有锣之类。丝竹与金属,两者材质不一样,发出的音响完全不一样。物理学告诉我们,音色与材质有关。
民乐里以“宫商角徵羽”为主,西洋乐里,多了半音,升降调比较多。从这点上讲,东方文化讲圆融,而西乐把这些规定的如此精密,它更讲规则,比如钢琴键有88个。
但金属之声往往也很难离得开一些柔弱的东西,比如萨克斯单簧管的哨片,由芦苇削制而成,最薄的的地方如蝉翼,可透光,在气流的作用下,它振动,这种频率经金属管扩大,送至远方。而民乐里,也少不了金属,比如二胡的弦,琵琶的弦,唢呐的簧片,以及一些响器等等。
西洋乐器早就融于我们的文化之中。交响乐便不说了,几乎所有的流行乐里,都少不了西洋乐器的声音,架子鼓,贝斯,铜管乐等等。
但我不太明白的是,一个乡下的人去世,为何送他的是一群吹吹打打的鼓乐队?而那支可以“百鸟朝凤”的唢呐,是何时变成配角儿的?
昨夜,我在我的出租屋里,吹了一曲萨克斯。我多年没吹小号了。我的那把小号已经不知道被丢往何处,当年,我拿着它给很多逝者吹过骊歌。我好久也没吹萨克斯了。昨夜吹它,是给千里之外的我的一个亲人吹奏一曲,她摔了一跤,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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