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眼里的世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47 编辑 <br /><br />孩子眼里的世界

［文／莫小七］

　　那纯粹的没有一点私心的欢喜是我所不敢涉足的世界。——题记

　　１.
　　一次，我陪舅妈一起去医院做身体检查，来到医院，舅妈进了诊室，我在外面等候。因为百般无聊，我在诊室外边的走廊上找了个椅子，静静的坐了下来。由于诊室在心脏科的住院部，环顾四周，一切沉寂得可怕，带着药水味的气息贯穿了整层楼，一间间四方形的房间把人分隔成了两类——病人或是健康的人。

　　我实在无聊，便靠在椅子上，看着过往行走的形形色色的人。身着白大褂，耳朵里插着听诊器，胸口插着一支笔，袖口微微卷起，面无表情的医生；脸上挂着焦虑，在走廊里徘徊不前，双手轻轻磨搓着，不时往医生办公室里探头的家属；步子缓慢而艰难，大口喘息着，走走停停，神色憔悴的病人。
　　我不清楚自己的这种不安感来源于何处，也许是基于这样气氛中阴冷的感情基调。

　　无形中笼罩着的晦涩，阴暗，压抑的气氛。

　　2．
　　等了很久，舅妈还是没有出来，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不时的在诊室门口踱步。
　　突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觉得好奇，难得在这样的死寂中还有如此清亮美妙的声音。略微抬起头，侧目而视，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女孩屁颠屁颠的直直向我冲来。小女孩大约四五岁左右，身高还不到我的腰间，她的手上脚上挂满了铃铛串起来的银镯。想必小女孩在家一定备受宠爱。待我回过神来，小女孩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拉着我的衣角，摇晃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边和医生讲话的一个老头，回过头来，无奈地看了一眼医生，示意医生先停下刚才的话题，迅速踩着急促的步子，一把抱起小女孩，走到医生旁边，又急急地放下小女孩，紧紧拉着她。小女孩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看我，调皮地嬉笑，冲着我傻傻的吐吐舌头。

　　我被逗笑了，没想到她比我笑的更欢。

　　顺着女孩的方向，我注意到了拽着她的老人，秃顶，头发稀疏眉毛却稠密，只是眉头始终紧锁着，黝黑的皮肤因为蜡黄的脸色显得更加没有生气，被生活的艰辛压的有些微驼的背，苍老的大手始终紧紧牵着小女孩。

　　无意间听到了老人与医生的对话——

　　“她现在的情况很严重，需要装支架，知道吗？”医生指着记录的本子，严肃地对着老人。

　　“嗯。”老人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不再吭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老人沉默，最终低着头左右晃动了下脑袋。

　　“手术需要签字，你可以签字吗？”

　　老人疑惑的抬起头，又左右晃动了下脑袋，“我不会签字”声音轻的让人无法听清。

　　“什么？”医生有些不耐烦的抬高了喉咙。

　　“我不识字。”老人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依旧是轻微细小的声音，“要等我儿子来。”

　　医生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摇了摇头：“那等你儿子来了，你再来找我。”便头也不回的向办公室走去。

　　舅妈还是没有出来，我也失去了看热闹的场景和兴致，走廊里又变成了一片沉寂。

　　3.
　　不一会儿，小女孩扶着病房的墙壁，对着外面探头探脑，不时的跑进去又不时的跑出来，周而复始。

　　我正好闲着无聊，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老人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床的另一头，坐着一个老妇，沉默不语，只是不停的搓着衣角。偶尔抬头看看另一边的老伴。

　　我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情况。

　　可是小女孩却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活蹦乱跳，鲜红的衣服与医院素白阴冷的色调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她毫无忌惮的从走廊这头跑到走廊那头，并以此为乐。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奶奶现在病的很重吧，她一定不知道如果她的奶奶不动手术会有生命危险吧。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自己好笑，如此年纪的女孩，或许连生死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吧，我又怎么能要求她也同我一样以悲伤的心态去体味周围哀伤悲凉的得情怀呢。

　　4.
　　小女孩又被爷爷一把抱起，这一次，老人抱着小女孩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他宠溺地抚摸着女孩的头，把她往自己的胸口蹭了蹭，我分明看见老人眼里晶莹的液体。

　　13楼，从13楼的窗口望下去看到的是什么呢？车水马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是无尽的悲伤与绝望的深渊。

　　小女孩的手不安分的拍打着爷爷的肩膀，脸上依旧是挂满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欢喜的神采飞扬。

　　“吱嘎”——诊室的门打开了，舅妈一脸疲惫的走出来，我急忙过去扶住舅妈，不住地问舅妈情况。眼里满是关切与焦急。舅妈的倦容让我又一次不安起来，我扶着舅妈坐下，再没空去理会小女孩和她的爷爷。

　　我们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便决定离开。当我扶着舅妈向电梯走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小女孩和她爷爷早就已经不在了，他们病房的门也被关的死死的。

　　里面的一切，我不得而知。

　　5.
　　回家的路上，思绪突然回到了十多年前，我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爷爷由于突发气管炎，被送进了医院。当时我正在爷爷家过暑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莫名其妙得就被接回了家。父母不语，我也不问，依旧在车上睡的香甜。没过几天，去医院探望爷爷的时候，还不时的拉着躺在病床上爷爷的手，吵着闹着要他带我回家。

　　也许，这就是孩子眼里的世界。他们不知道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意识到生活环境的改变，却不明白这种改变的含义。

　　我记得一个同学告诉我，她外公过世的时候她还小，妈妈让他去医院见外公最后一眼的时候，她手里还捧着从妈妈那里抢过来的玩具。

　　很多事情，在孩子的眼里只是寻常生活中偶尔一段不平常而已，我不想破坏这种平静美好的小幸福，当小女孩对着我笑的时候，我深深地真诚地回上我此刻最美丽的笑容。

　　抬起头，高耸伫立的住院部13楼，我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高高地抬起小手，冲着我使劲的挥着。我知道这不是幻觉，我伸出手，高高的举起，微笑，摆动。

　　6.
　　我知道，那纯粹的没有一点私心的欢喜是我所不敢涉足的世界

　　　　　　　　　　　　　　　　　　　　　　　　　　２００９.８.２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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