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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里程碑

2022-01-04抒情散文贵妃醋
一、站着,或是倒下,都是一座里程碑。此刻,在我面前不停流转的画轴里,某种身影,它们穿越了6000多万年的时空,呈现在我的眼前。这些3米至30多米不等的身姿,定格在中国新疆这片博大的土地之上,定居于这空旷辽阔的荒漠和戈壁深处。它们,以第三世纪……
    
  一、
  站着,或是倒下,都是一座里程碑。
  此刻,在我面前不停流转的画轴里,某种身影,它们穿越了6000多万年的时空,呈现在我的眼前。这些3米至30多米不等的身姿,定格在中国新疆这片博大的土地之上,定居于这空旷辽阔的荒漠和戈壁深处。它们,以第三世纪残余的古老物种身份,以生命,希望,和力量的代表意义,唤醒一路之上被麻木的视觉,激扬起内心深处的惊喜,感动,与鼓舞,也勾勒出一座震慑人心的里程碑。
  它们或者枝繁叶茂,张扬着枝桠,支撑在干涸的大地之上,某种安详,被这保护伞式的外形定义了下来,仿佛行走的疲惫与盲目,在这里找到了亲切与安全的指向。即便我只是那树隙间的一丛沙棘,只是偶尔飞经的一只灰雀,仰望它释放出的一束束剑插云霄的率直,远眺它散发着的热烈奔放的雄浑,感动中已然将一份信赖,交予遇见,任它刹那延伸……
  或者,它们会以半绿半枯的形态,将生与死的强烈对比,在同一枝干上进行着静默地对峙,无论风起云涌,无论飞沙积雪,生命的不屈,完全以高傲的姿态,绽放在广漠之中,顷刻的相视,内心却波涛翻卷。此刻的它们,仿佛与病魔进行着生死搏斗的一具身体,尽管病灶抢占了一半的地盘,这具身体却依然不愿枯竭,在他尚能运动的躯体上,仍旧上演着繁华的生长,进行着日常的生活。
  或者,它们以茕茕孑立之姿,伸展完全干枯了的枝杆,孤傲而倔强地接近蓝天白云。这让我想起,世界上有一种距离,叫做遥远,而我眼下观赏到的,是这世上的一种顽强,叫做矢志不渝。静伫大漠,了望风云,盛开在沙土砾石之上的一株株枯树,它们至死都没有放弃生存的姿势,挺立,高傲而沉稳着,某些精神写照,于是被通达天下。
  或者,它们无奈地横卧于荒漠之中,任沧桑的感叹翻山越岭,于阿尔泰与天山之间,迂回穿梭,于繁芜与枯荒之间,循环更迭。感慨于再顽强的坚持终有谢幕,生命无常,苍凉之感,悲壮之情,陡然升起。然而心心念念间,依然系着它们倒而不消的身影,那身影,在大漠之中又将俯看多少年的沧海变化,才会恋恋不舍化为灰烬?
  近4000公里的行程,无论是在大漠戈壁的准噶尔盆地中穿行,还是从物矿丰富的乌尔禾经过,或是在青翠葱郁的那拉堤草原上漫步,无处不在的某种植物,就这么深深震撼了我。
  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一亿年的历史——这是人们一直传颂的关于它的形象;成熟的种子能够蕴藏生命的本元等待千年,主干能够根据环境的变化适时调整甚至舍弃自己,叶片能够最吝啬地生长以减少水分蒸发——这是对于它的一些解说。
  时间,在地域时空的变迁中静水深流,这些亘古的生命力,依然以生者的姿态,守望着这里的一沙一砾,一草一木,同时也抚慰了许多行者的寂寞旅途,和无聊时光。
  不知道是这些胡杨们幸运,还是那些路过的人幸运,或者,是岁月经历了幸运,从六千多万年的风雨里,幸逢唐诗、宋词、元曲的蓬勃,巧遇旅者与胡杨的心灵相遇,亘古不变的懂得与感动,从字句画幅里,拓展绵延,弥足珍贵。
  这大漠,因为它们的存在,不再是荒芜绝望的代名词,它们可以代表文明,因为足下这阔步之所,曾经孕育记载了西域文明,蜿蜒繁华了丝绸之路;这风景,因为融入了它们的灵魂,也不再是简单的山石沙砾,它们代表生命,走进盐碱地,走进荒漠,抗寒抵旱,成为唯一能够生长的乔木,以高傲与尊贵,展示生命最倔强的存在。
  在荒芜面前,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只是过客,而在这些叫做胡杨的过客身上,除了可以见证亚非荒漠区气候变化、河流变迁、植物区系演化等诸多科学价值,我们还可以见证到在迷失与麻木中,以不屈、希望、毅力与忍耐呈现的生命奇迹。
  二、
  站着,或是倒下,都是一座里程碑。
  车过北屯,四野苍郁,生机盎然,被戈壁风景麻痹的视觉陡然惊醒,眼前惊现的这片绿洲,无疑也唤醒了我的好奇。
  据说这座如今楼房林立,农贸发达的军垦新城,竟是建立在曾经松散的荒漠之上;而奎北铁路,216国道,318、319省道交汇贯通的便捷之前,是车在路上跳、人在车上跳,心在胸膛跳的“三跳路”;而建造这座城市的人们,是不列入军队编制、不穿军装、不拿军饷、不要国家和人民负担的戍边队伍。
  北屯是一座充满骄傲的城市。
  北屯能不骄傲吗?
  先是它身居新疆最北部地区的几何中心,处于“鸡鸣闻四国”的地理位置,是通往俄罗斯、哈萨克、蒙古等地的交通要道,是额尔齐斯河流域400平方公里河谷大走廊的咽喉,在古代,它既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草原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成吉思汗6次西征,多尔布尔津(即北屯),便是蒙古军队的休整之处。
  而后是它让人退避三尺的霸者气候:冬季严寒,春旱多风,冬长夏短,极端最低气温零下49度,年平均气温3.6—3.9度,年降水量87毫米—l88.6毫米,蒸发量为l900毫米—2300毫米。
  北屯能不骄傲吗?
  得仁山上,塑着北屯最值得骄傲和纪念的两位人物:成吉思汗西征点将的时英姿飒爽的塑像,和农十师张仲瀚将军拥着孩子们充满仁爱与智慧的塑像。两位人物在同一海拔高度俯瞰北屯,而北屯仰视着的他们,地位与功望,也在同一高度。
  一位,当年驰骋边疆,叱咤风云,大一统江山社稷,对北屯的军事、交通都有一定的肯定意义;而另一位,在此挥鞭定址,铸剑为犁,带领着他的军队在如此重要,又如此恶劣的边疆进行着戊边和生产活动,繁荣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也改变了北屯的命运。
  北屯能不骄傲吗?
  遇见张仲瀚将军,让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希望与收获;而遇见将军带领的这群人,使它日后在中国的版图上有了坐拥不动的地位。
  在北屯,在这片寸草不生的亘古秃岭上,这群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忍受住暴日严寒的考验,住地窝子、土坯房,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自制了农具,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不向国家要一分钱的补助,倔强不屈地在这盐碱地、荒漠上开垦培育,最终试种成功了棉花、小麦、玉米、水稻等农作物,完成了生产与生活的基本需要后,反向国家交纳余粮,建起了8个农牧团场,形成了具有一定规模和效益的种植业、养殖业基地,建起了膨润土、毛纺、云母纸板、皮革、建材、煤炭、电力、造纸、食用油、酿酒、轧花、面粉加工等多家工业企业,累计向国家上交税金两亿多元。在兵团最北的屯垦之地,形成了如今的“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青”的园林景观。
  像北屯一样骄傲着的城市,还有农七师屯垦的奎屯;农八师屯垦的石河子;农五师屯垦的博尔塔拉……
  它们,遇见了同样的一群人,享受了相同的礼遇,也收获了类似的成果。这群人,就像那荒漠中的胡杨,抗寒耐旱,坚毅隐忍、不屈不服、吃苦耐劳,无怨无悔。
  对了,这群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兵团人,他们也有一份共同的激情——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从1958年至今,实在是太遥远的一些记忆,“三个老头子”(指林海清、蒲建国、傅志华)、“三张破桌子”、“三把烂椅子”、一辆“三轮车”(指分配的一辆吉普车,只有三只轮子)的故事,一定没有多少人记得了,然而荒漠中的绿洲,戈壁滩上的坦途,百里油田,万亩良地们一定记得,倾洒在它们身上的汗水,泪水,血水,埋在它们近旁的精忠魂灵,一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段岁月,有那么一群人,在这里开垦创业,奉献了一生。
  这群兵团人,默默无闻,没有胡杨一样被传颂的千古美名,也没有胡杨一样被仰视的崇敬目光,更没有胡杨一样具有价值的考古与科学研究,但他们有胡杨一样的决心,有胡杨一样的分布,在新疆166万公里的土地之上,广泛驻扎,屯垦戊边。在很多人的眼里,穴居茫茫戈壁滩的兵团人,他们的精神,就是那轮回三千年的胡杨,以永不移动的界碑姿势,守护着边疆,感动着边疆子民,也激励着今日满怀激情的开创者。
  有一种精神,无论站着,还是倒下,都是一座里程碑。
  存活着,永远。

(302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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