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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不愿进理发店

2022-01-01抒情散文雪笑
理发,作为一门职业,是“头等事业,顶上生涯”,所以,每次进理发店,我都怀着一种如登圣殿般忐忑不安的心情,见了朱唇粉面的理发小姐,总是如拜女皇般不敢正视,只知“引颈受戮”而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愿去进理发店的。所以,我的头发一直……
  理发,作为一门职业,是“头等事业,顶上生涯”,所以,每次进理发店,我都怀着一种如登圣殿般忐忑不安的心情,见了朱唇粉面的理发小姐,总是如拜女皇般不敢正视,只知“引颈受戮”而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愿去进理发店的。   所以,我的头发一直胡乱生长,忽长忽短,乍荣乍枯,从未有过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型。碰见器材室的王平喜了,就央他给理一下;遇着食堂的阎师了,就求他掌勺的手给“炝一炝浆水”;每年三月,走在大街上,就左顾右盼地想让解放军战士通过给自己理发而文明一下他们自己的精神;实在没办法了,就命令妻子用剪衣服的剪刀给铰几下。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但对曾给我理过发的人,我却一直感恩不尽,并且常常伺机图报。   我的意思说穿了就是:朋友啊,给我理发,不会白理;如果我央你给我理发,请你的态度能够痛快一点。   画画的朋友张应生比我刚强,他从不会让器材室的或者是食堂的人给他把头发搞短。他是自力更生派,他自备有剪子、削发器以及电吹风。每次洗澡回去,他只需闭门半小时,即可去长留短、厚此薄彼地整理他的头而为一新,所以,他的发型,数年里如一日,完全可以成一家之体。   他之所以如此央别人不如央自己,据他自称,也是不愿进理发店,不愿把一颗至高无上的头交给一双不明底细的手去胡弄。   最不愿进理发店的是我的父亲。不愿进理发店,但头发却不会因此而不长。为了解决头顶上这一片层出不穷、斩不净杀不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头发,我的父亲积几十年之功,练成了一手自己给自己剃头的绝活。   他拿来了剃头刀、热水壶、脸盆、镜子,对我们说:“在我出来之前,不要打搅我。”然后,他把自己关进了一间房子。   一个小时后,他出来了,头上放着光,而且面有得意之色,他骄傲地宣称:“我很快就可以得道成仙了。”见我们不太理解,又补充说:“上一次剃头,剃破了七处,这一次剃头,剃破了三处。”他说:自己给自己剃头,如果能做到一个地方都不破,就可以得道成仙。   我怎能不对马上就要成仙的父亲肃然而起敬!   自己给自己剃头,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至少需要一种绝对宁静沉着的心境,它至少需要生命中有一段万念皆休的时刻。庖丁解牛,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技贯千古,是道也,进乎技矣,但比起自己给自己剃头来,显然又低了一个层次。因为庖丁面对的毕竟是一头牛,而自己给自己剃头时,面对的,却是目光难及的自己的头哇!没有进乎道矣的超人的修养,在这嘈杂纷扰的生活当中,谁能如此安详宁静又如此勇敢地面对自己呢?   曾读过一篇记叙哲学大师金岳霖的文章,说金先生每次去理发,“不洗头,不刮脸”,只让理发员“在他那浓密的银发间轻轻地剪一阵”。我认为金先生掌握的,已是理发的精髓。理发的目的,无非是让长长了的头发变短一些而已。可是,在这个令人目乱神迷的世界里,多少文饰冗礼掩盖了本质和原质!即以理发而论,在随便的一个理发店里,随便的一颗小小头上,竟随时可以落下理发师的十八般兵器:剪子、花剪、电推子、洗发膏、润发油、定发精、摩丝……加上那十根手指头的硬抠乱摸,加上那一脸脂香一身粉臭的恣意“熏陶”,好端端的一个人,还不被整惨?我就是因此而不愿去理发店的。   张应生大约也是。   但乐意去理发店的人,自然更多,否则,人人都如我等,理发岂不成了“非头等事业,乃顶下生涯”了么?   然则现在的理发店都改名字了,轻则为美发店,重则为发艺设计中心,像我这样只需要把头发搞短一些的人,就更不适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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