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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搬家搬家啦

2022-01-01抒情散文夏日荷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03 编辑

                                  (一)   单位要搬到新建的市民中心,城西,偏远。我也要随之搬到城西偏远的市民中心……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03 编辑 <br /><br />                                  (一)   单位要搬到新建的市民中心,城西,偏远。
  我也要随之搬到城西偏远的市民中心附近小区的新楼。这楼是我和爱人为单位搬家倾尽所囊早就做好的谋划,因为我不会开车,又不想学开车,又无法承受路遥之辛苦。
  搬家是一件苦事。一个你苦心经营、适应多年的生活场就那么地消失了。这消失会不自觉间地反应到你的五官内脏以及体内所有的神经脉管。午饭后,你曾经沿着那弯弯转转的路,在一个又一个你熟悉的不熟悉的小卖部、菜市场和摆摊的大姐大妈们微笑目光的注视下,慵懒闲散地步行上班。一天里最灿烂的阳光照着你,一天里最丰富的事物呈现给你,那些比办公室的打字声、拿腔拿调下达的命令声不知要生动多少倍的音响,那些比公式化的面孔、程序式的点头不知要真实多少倍的画面,就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你的眼前。被烟熏黑了的烧烤店的门楣,小学生偷偷扔了纸屑然后鬼祟四看的神态,胖大妈牵着小外甥女在遛弯,五十开外的大哥在挂着自行车轮胎的三轮车和体育局家属楼外墙之间的空地上甩大鞭……时间是下午一点。你是走在去县委大院上班的路上。你正踩着一天里那段最光亮的时间在走。那时你的复杂思维没了,你的深沉目光没了,你只剩下了有着感官和细胞的生命空壳,和空气里的一粒尘埃、干枯树木上的一枚虬枝一样,在蓝天阔土之间,承受着自己线性的命运。
  搬家之后,依然可以行走,可这边听着甩大鞭边看着烟熏黑了的烧烤店门楣的行走就没有了。在我的生命中,就失去了一个唯一。我搬家的疼是一种怎样的疼,就是你想象中的失去你生命里的唯一的那种疼。
  那时,我身居新楼,却总像把我身体上的一个最重要的器官丢在了旧小区。当我晨练不见那和我个头相仿、比我略胖着急向我奔来的身影时,我感觉我是把我的眼睛丢在了那里。当我早饭前听不到那灌煤气的面包车发出的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电子音乐时,我感觉是把我的耳朵丢在了那里。当我开窗不见那从马路北侧馒头房飘出的麦香时,我感觉是把我的鼻子丢在了那里。当我走出楼宇门想买些杂物,向西踱几步不见那依次而立的三个小卖部时,我感觉是把我原本便捷的腿脚丢在了那里。除此之外,我还感觉我丢失了我的手臂、我的脚掌、我的心跳、我的一个个冗长繁杂丰满充盈的诗意情怀。
  它们都被丢在了旧楼。那么此刻居住在新楼的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吗?
  我甚至有些怀疑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多遍,然后轻抚着镜中那张脸,内心泛起万千的怜爱。
  没过多久,我狠狠地病了一场。这或许是上帝给我设计的一个给我接胳膊、手臂、腿脚和安搭心脏支架的手术。对此,我可以把它看做是一次里程碑似的的重生吗?                          (二)   入住新家,第一件事情是安网线。
  临近年关,托学生找熟人说好话,几次空等之后终于把接网线的人请到家。工人技术娴熟,十几分钟之后家里一切准备妥当,就出门沿着墙内管道将网线往下送,由四楼到三楼,由三楼到二楼,一缕细白的网线沿着墙内管道迅速穿越,眼看着大功告诫,我可以继续在几个文学论坛群里交流学习,也可以为我网信办夜间监控的职业有所交待。不想网线却在二楼做了终止,再也不肯沿着那管道愉快下行。
  工人师傅急出汗了。一次次用坚硬笔直的长钢丝通那管道都不行。然后用手自上而下地敲击墙体,将耳朵凑近听那墙体的回声。直至到墙体的中部,这击墙的动作反复了好久,耳朵也凑得更近,最后摇着头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指着那部位说:问题出在这,这里的管道是堵塞的,你找物业把管道通开之后我再来继续安这网线。
  物业派来一位老大爷,五十开外,性格爽快,见状他便以怀疑的态度质疑安装网线师傅的手艺。这怎么可能过不去呢,这管子这么粗,能过不去。就也用直钢丝通,通不过;就到了下一楼下层的下房部位,将钢丝从下往上通,还是不行;便将钢丝对折,碰到阻塞点狠拽,还是不行。擦擦汗,没了起先话语里因被无端打扰的不耐,他站直身子说:等我去取个锤来。几分钟后他手握一小锤而来。照着那墙的中间部位开砸。那墙体果然配合我们,仅仅两下,一块类似三角形的白色墙体便自然脱落,两根完全交错着的网线管道立即映入我们的眼帘。我和爱人有些大呼小叫地惊诧,而那师傅则如同一个治骨头脱臼的民间医生,见怪不怪地边用双数将那交错的两管道接口对在一起,边喊着爱人从管道继续撒网线,只能出溜一声,一缕密匝的细网线迅速从一楼通到下房,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师傅把落在地上的类似三角形的墙体捡起,一下安在被小锤敲出的窟窿里,依旧像一个心理成熟的民间老医师,话也不说一声就稳稳地走了。
  我这个人上楼梯时向来不数着楼层,单每每经过这窟窿,就知道我是到了二楼。因水泥块落地时摔掉了不少碎末,自然与墙体不能完全吻合,丢失碎末的那部分墙体,便以深黑的色彩凸显出这水泥块类似三角的形状。每每经此,我总是下意识地快速躲闪,生怕那三角形的水泥块以锤子的力度发泄对锤子的不满,将那不满撒到途经这里的我的身上。有一次我甚至想把手里那“小心头击”的标语纸贴在那窟窿的旁边。我正准备贴纸,却发现那窟窿竟然在咧着嘴嘲笑我,我细看,嘲笑的好像又不仅仅是我,因为它此刻那目光也正罩着一个姗姗学步的孩提,也正罩着那个牵着学步孩提的满眼爱意的年轻父亲。
  那一刻,我不寒而栗,匆匆逃窜。
  难道在一个固体三角形的水泥墙体眼里,世间会有这么多该被嘲笑的人?甚至牵连到姗姗学步的孩子、充满慈爱的父亲?                       (三)   我这个人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满足,对于居住环境来说,能上网,能做饭,冬天不挨冻,附近有一条能晨练的路就OK了。
  入住新楼的第一天早晨,早早地来到新单位上班,打水,扫地,擦桌子。我想用积极的态度抹掉搬家带来的痛。
  可是,收拾完毕打开电脑毛椅垫还没坐热,一个分外熟悉的座机电话号码便在我的手机屏幕显示,接听:您是12栋7单元402家的业主吗?不好意思您家的地暖管好像漏水,水已经渗到下面的二楼,麻烦您过来解决一下。
  心急火燎地跑到物业,找人关了地暖。和有关人员商量出对策:地暖管出问题,改水电、铺地砖、地暖管质量三方面都可能有关联。先把这三方面代表集结到一起吧。
  于是翻着手机通讯录打电话,联系装修公司的学生,从学生那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改水电、铺地砖的工人。改水电的有空可以马上来,铺地砖的去城外串亲戚不能来,就把约谈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我们一家三口就在没有暖的卧室里蜷缩了一个晚上。只是,蜷缩的是身体,思绪却是扑闪着翅膀飞这飞那的。
  在约定的时间段,人都聚齐了。他们围在一起商讨的样子像极了为一个疑难杂症的病人做会诊。可却远远难于那会诊,会诊时病人和病症就在眼前,而那藏在地下的地暖出水点却着实是个谜团。改水电的人先测了水压,根据水压表显示的数值变化找出了那根问题地暖管。物业的打开尚未出售的我家下面的三楼,根据三楼楼顶和墙体渗水情况确定了出水点的范围是北卧室和厨房。那么出水点具体在哪?他们都说没有办法查明。然后改水电的说跟他无关他有事要走了,接下来物业的说交我们钥匙前已打压试水当时并没有问题,等找到出水点刨砖时他们再来吧,家里就只剩下铺地砖的了。那人凑到爱人跟前,充满友好地给他支招:我铺地砖这么多年,哪能碰坏地暖管?你就去找物业,就是他们地暖管的质量问题,你就是买双鞋保质期还两个月不是,何况是地暖管?我是跟你关系不错才告诉你这些话的,你去找物业讨说法去吧。
  然后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那坏的地暖管被关,那好的两根已被重新打开,有细细森森的暖不断从地面透来,挑逗我凉而麻木的脚板神经。可我依然冷,因为那暖离我的心实在太远。
  这暖却突然敲开了爱人的一根大脑神经。只见他猫着腰、撅着屁股,用手摸着客厅里的一块瓷砖,反复地摸,然后停下来琢磨一小会,再若有所思地摸客厅里的另一块瓷砖,再一块块地摸遍客厅里的所有瓷砖。之后,起身,长出口气,再到南卧室,从南卧室到洗手间,从洗手间到北卧室,从北卧室到餐厅,从餐厅到厨房。爱人猫着腰撅着屁股把楼房里几乎每块瓷砖摸了个遍,然后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我说:废弃的地暖管道是贯通着北卧室和洗手间的。我怀疑,他便让我摸摸那两房间的瓷砖,果真是冰凉的,而其他房间的瓷砖,却是有着春天般的暖意的。
  在无法分辨的疑难杂症前,一个看似笨拙的最原始的方法却起到了作用!
  查出问题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我和爱人商量,坏的地暖管尽管去坏着吧,卫生间有热水交换器和浴霸,没了地暖倒也无所谓;装修时留出了明管的接头,在北卧室安一组明暖就是。不要再想着启砖查漏点的问题了,不要想着大过年的给物业也给自己添堵了。
  自己的事情说办就办。明暖很快安上,终于又心如止水地坐在了单位,对着新办公室窗外那火柴盒一样的平房发呆。
  可仅仅几秒,手机又响了。乖乖,又是那个可怕的物业办公室电话。
  仿佛有一股浓重的抑郁气息正通过无线信号向我传来。“您是12栋7单元402家的业主吗?不好意思您上次地暖渗水,损坏了两家装修的墙面,麻烦您过来处理一下。”
  听罢,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那我家地暖管漏水的问题找谁解决,请不要跟我说这个!”
  话音未落,一下把手机挂断。稳稳坐在办公椅上,为这段时间堆积心底的郁闷情绪有所发泄而暗暗兴奋。
  没想到几分钟过后,在家复习功课的女儿一个电话打来:妈,不知为啥,咱家突然断电了。
  我脑海里旋即闪过刚刚那个熟悉的座机号码。我对它的恐惧感骤然又加了一层。这层与以往不同,以往的恐惧是简单而透明的,现在的恐惧是黑暗而迷离的。
  在这恐惧的后一层意义的淫威下,我和爱人立即停下手中的一切,小兔崽子似的立马分别从城市南北的两个端点齐聚到小区物业管理处,等待着由这个我站在新办公室看着好似火柴盒的地方发散给我们的霉运,或者说另一个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意外事件。
  按说搬家住新楼是一件好事,不是几乎所有住新楼的人家都要大摆筵席热烈庆贺吗,咋到了我们搬家就成了麻烦事的繁衍,眼看着满屋子的新家具新摆设就不能安安静静地享受一刻呢?就不能透过我喜欢的紫花窗帘好好地望一眼月亮呢?就不能坐着鲜红五指的沙发转椅沐浴一下冬日暖阳呢?
  县城里的新小区比比皆是,小区里的新住户多如牛毛,难道我只是那万千搬家者中不幸的唯一?
  也有朋友张罗着为我搬家庆祝的,我说,算了吧,等我安稳地度过几个月的劫难再说吧。
  事实证明,家还是不搬为好。
  倘若不搬家,那气派的小区在你的眼里就总会是美的。搬家的事在你心里就总是会成为一个期待。
  倘若搬家,你急躁的脚步,你不安的心,你慌乱的眼神,总会踏入一片海市蜃楼。或许你的脚步会很快走出,可你的心却会在那里深陷很久。
  希望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搬家。为此,对着那根废弃的地暖管,我曾默默地祈祷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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