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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搬家流水账

2021-12-31抒情散文蝶梦庄生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7 编辑

  搬家流水账这一辈子,拢共搬了七次家,最使我头痛的,就是房子。二十五岁开始谈朋友,谈了五年,人都谈老了,婚期还是被迫一推再推。偌大一个中国,我们这些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7 编辑 <br /><br />  搬家流水账
  这一辈子,拢共搬了七次家,最使我头痛的,就是房子。
  二十五岁开始谈朋友,谈了五年,人都谈老了,婚期还是被迫一推再推。偌大一个中国,我们这些大男大女,怎么就找不着一个安放婚床的角落呢。
  出于无奈,母亲只得让我在家里完成婚姻大事。我家不是贵族,没有深宅大院。据说曾经有过私房,好几百平方呢。可早已随着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化为乌有了。现在,母亲所有的,只是一个套间。这租赁来的两间房,住着老两口和四个般长般大的儿子。母亲将自己的居室让给我们,自己和其余几个家庭成员,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外间挤着住。真正实践着“饭匀着吃,房子挤着住”的最高指示。
  到第二个儿子要结婚时,老人实在没辙了。一家人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也弄不到一寸地皮。
  其实住在里间的我,从没有一天安生过。愧疚压的我抬不起头,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我住单位,老婆回娘家。母亲的白发,弟兄们的冷眼逼得我几乎要疯了。物极必反,我这个老实坨子发了一回狠劲,生拉硬拽的把车队长请到家里,让领导实地考察一下,看看下属的生存状况。母亲的哭诉,终于打动了这位粗犷的山东汉子,他含着眼泪答应尽力帮忙。
  没多久,我们真的有了一间小屋。这幢汤姆叔叔的小屋,坐落于一个煤炭堆积场边上。原本是夜班看场子师傅的休息室。自从修建了新办公楼后,值班员们都到那儿休息,这屋就一直闲置着。车队长多次向领导反应无果,终于想起它来。
  凡看过电影《没事偷着乐》的,就会对这间屋子有个大致了解。不同的是,张大民家的树,长在房中央,我家的树却卡在后墙上。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墙就跟着晃。刚住进的第一天,就遇着大风天,风呼呼的刮,墙摇的嘎嘎摇,灰粉土沫雪花一样,往床上掉。老婆吓的不敢住,搭末班轮渡,连夜逃回娘家。
  好在那一年,我参加文革后的第一届高考,并被本市一所师范院校录取,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年长的大学生。平日我住校,老婆住娘家,每逢周末,来这儿鹊桥相会。两人同处一城,却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紧接着,我们的小宝宝诞生了。这总该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吧。天可怜见,一个偶然的机缘,我们得到一处可以称作房子的栖身之地。
  这房子是父亲单位领导的。原本是一个三居室。为了参加单位分房,他通过各种关系,给原储藏室办了一个独立的房证。后来,他用它换得一套钢架结构的两室一厅。
  父亲为单位卖了半辈子命,临到老,却因为快退休,被剥夺了分房权。这件事在单位引起轩然大波,为平息鼎沸的民愤,单位才既不情愿的,把这间储藏室赏给了老父亲。有一个附带条件,只能在这里睡觉,不许开伙做饭。
  储藏室藏在他们家几间房子背后,是典型的房中房。我们每次回家,都要先进别人的门,通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才能进自己的家门。储藏室面积不足八平方,没有窗户,靠顶上几片亮瓦采光。隔壁是领导老爷子的卧室,中间立一道板壁。他家老太太打嗝放屁,都听的一清二楚,真所谓不拆墙也是一家也。那老头有偷窥偷听的癖好,两口子说个私房话,干点隐秘的事,都得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谨慎又谨慎。
  整间屋只搁的下一张棕床,一张独角小圆桌,一个竹书架。箱子放在床底,衣服用纸盒装起,搁在床脚边。因为房间小,空气不流通,年幼的儿子,老是流鼻血,弄得板壁上裱糊的白纸红一道,白一道的。
  直到儿子上幼儿园,他们才搬离这儿。这时,我已经大学毕业,并在一所中学任教了两年。由于工作出色,业务能力强,很快就担任了语文教研组长。为了鼓励教学骨干,学校领导分给我们一间正儿八经的砖混结构房。
  新房位于一个工人小区,离老婆工作的厂子很近。有门有窗,有公用的厕所和厨房。厕所的门和我家的门垂直,形成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好处是上厕很方便。坏处是,我们的床头,紧贴着茅坑。单砖砌墙不隔音,随时都可以听见男男女女撒尿的响声。此房原来的住户,是学校后勤主任,她老公是另一个中学的校长。据说,也是闻不惯骚臭味,才搬到老公学校分配的新居去了。
  这单间闲置了两年,建筑面积十二平方。与储藏室比,我家的领土扩大了一半。自己觉得又向小康社会迈进了一步。
  家里添置了几件家什,一张儿童床,紧贴着他们的棕床,圆桌换成了方桌,竹书架换成了木书柜,依旧把屋子挤得满当当的。不是吹,我摆放家具的智慧绝不亚于张大民。
  有一次,楼上漏水,还没上学的小儿子,大床跳到小床,小床爬上桌子,桌子攀上五屉柜。全屋子环游了几遍,硬是没打湿鞋。窗子很大,可惜朝西,日照时间特长,正应了电影《甜蜜的事业》那句歌词,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后来,为解决儿子就近入学问题,我们主动放弃房证,和同事交换,住进临时的教工宿舍。
  教工宿舍原来是一栋教学楼。学校将一间教室隔两半,一边住一家。我家住一楼,从此我们从阳光灿烂的伊甸园,转入了地下。
  房屋面积倒是又扩大了一倍,有二十多个平方。只可惜是个统舱,儿子大了,不太方便。我又一次开动张大民的脑袋瓜,巧妙的用书柜,大衣柜,围出了一间小房。只是里面太暗,大白天也要点灯才看得见,不过没有光,睡午觉倒是挺安逸的。
  没有厨房,发扬大庆干打垒精神,咱们自己建。先是满操场捡烂砖头,再买来灰沙和石棉瓦,凭借两年基建练就的功夫,只用半天时间,就砌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厨房。厨房内空高,面积也大。不仅可以煮饭做菜,还多余一部分,正好做澡堂。厨房修在过道边,来来往往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不露出羡慕眼光,啧啧称赞的。
  住一楼最大的弊端,就是环境卫生条件差。过道旁的天井,是二楼、三楼住户的天然垃圾箱。瓜皮果屑,剩饭剩菜,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下倒。都是同事,又不好多说,只得自己清扫。那些日子,基本上每周要除一翻斗车垃圾。想不到因祸得福,居然意外的被推荐为区级学雷锋标兵。
  学校隔壁是个煤店,粉尘污染相当严重。天天洗澡换衣裳,领子还是黑的。有一天,起西北风,煤粉直往家里灌。回家一看,睡在竹床上的小胖墩,成了个非洲人。
  到儿子小学毕业时,搬家的问题又一次提上议事日程。原因有二,首先有这个条件。几次公开课,在校际间有了一点影响,市级某重点中学,主动邀约我加盟。其次,自己也有这个需求,儿子报考省重点,把握还是有的(后他以数学满分考取该校)。就怕万一临场发挥失误。当时想,自己能到市重点任教,孩子就是该校的教工子弟,等于是上了双保险。
  走与不走,心里还是挺犹豫的,就把这事和校长商量。分房的那个老校长已经退休。新校长是个女的,一听我要调走,她就炸了。连珠炮似地说,学校这样器重你,又是提干,又是培养,又是分房,还留不住你的心。言下之意,我不识好歹。如果她略微讲点工作艺术,我还真不一定会走。这样抢马吃车的压制人,简直是侮辱人格。士可杀,不可辱。一时间,我也失去了理智,语气也强硬起来。我告诉她,批不批,我都走定了。
  见一贯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人发怒,她后怕了,一下瘫坐在沙发上,说,好,你走,我放你走。交房子走人。今天交,今天走,明天交,明天走。
  她这一招,倒真是个杀手锏。回头吧,脸面上挂不住,不回头,哪儿栖身去。
  这一次,又是母亲救了我的驾。顺便补充几句。几年时间,几个弟弟都先后娶妻生子。各人的居住条件,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善。老二住老房子,老三、老四都分了单位福利房。当厂长的老四,分的还是一套两室一厅。母亲行医四十余年,又是主治大夫,也分得一套一室一厅的宿舍。
  听说了我的遭遇,母亲也有些忿忿不平,哪有这样拿捏人的,这个单位不能呆了。没房子,你住我这里,我们和老四挤去。同胞兄弟,手足之情,一切都好商量。母亲一个电话,就ok了。
  第三天,是星期日,我正式搬家。先帮母亲搬,再搬自己的家,一直忙到深夜两点。最后剩一个沙发。同事们说,就搁走廊里,明天再搬也不迟。
  星期一,到新校办调动手续。再回学校时,沙发没影了。问门卫,说是校长让施工队给扔了。真不相信,一个学校的校长兼书记,居然有这么大的恨心。
  新房子楼层不错。医院照顾老同志,分的是三层楼。面积又比在学校扩大了将近一倍。一室一厅,有阳台厨房卫生间。我们住里间,儿子睡客厅,父子两各有各得书桌。只可惜缺个书房,好多书都委屈的被压在床底下。
  最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是解手不用出门了。在学校时,上个厕所要走五分钟。晚上妻儿上茅房,我是当仁不让的保镖。
  医院的住宅楼,建在离学校很远的近郊。上班上学,购物买菜,诸多不便。特别周边治安环境差,又还没个晒场。但为了自己的人格尊严,我一点也不后悔。
  几十年都是住别人的房子,寄人篱下。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朝一日,变成一个有产阶级。我是我们家第一个买房的。说起这事,还真得感谢住房制度改革,实行货币分房制度。在实物分房的制度下,住房分配权属于那些掌权者,他们制定的所有分配方案,都是瞅着他们的条件起草,老百姓怎样努力,也总是跟不上趟。曾经有位政府官员,房子多的连吃奶的孙子,也可以独占一套公房。实行货币分房的目的,就是要堵死贪官污吏们以权谋私的途径。
  国家的意图不错,可它妨害了既得利益者,执行起来比唐僧西天取经更为艰难。九十年代中期,大会小会,各种媒体就开始宣传。高唱社会主义优越的赞歌。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只听楼板响,不见人下楼。大家填表,再填表,再三再四,弄得大家都麻木了,开始还有兴趣,久而久之,就像听见那个放羊娃喊“狼来了”,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自然,也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政策落实的早的。当大家开始对这项惠民政策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的时候,有人说话了,同办公室的一位女老师,举出确凿证据,她老公单位(市检察院)钱已经发放完毕。在社会福利的分配和享受方面,国家机关人员,总是要领先一步。
  对老百姓来说,则永远是好事多磨。大伙儿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天上的月亮,画饼充饥。等待又等待。俗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件为民福祉的事,从受孕到分娩,足足怀胎十几年。
  和这项政策相配套的,房屋开发工作,却如火如荼的领先推行开来。一栋一栋的楼房拔地而起,一个一个住宅小区提前完工,看的人眼馋。好在还有住房公积金低息贷款,我也随大流的订了一套房子。说来可怜,首付款还是东扯西拉,弟兄们赞助凑成的。
  买的自然并不是现房,是红是黑还不知道,须得再等年把时间,才能入住。
  等就等吧,中国人民就是在等待中成长起来的。一江水也喝了,一碗水算得个啥。不过这次有点异样,老觉得自己像那个揠苗助长农夫,天天盼着庄稼快长大。每逢星期日,自己都像会情人一样,骑单车跑很远的路。到建设工地,看看地基打好了没,房子又盖了几层,什么时候封顶,什么时候安水电。也觉得自己行为可笑,但总也扼制不住这种病态的疯狂。想想也难怪,那地里撒播种着我的愿望和血汗钱啦。
  交房了。第一批领钥匙,第一批装修,第一批入住。
  花钱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院子像花园,墙壁像卡通画。房屋楼层、朝向都不错。结构大气合理,建面八十五平米,两室两厅一卫,还有封闭凉台。
  两间卧室各十二平米,从这天起,儿子终于结束了住客厅的历史,有了自己独立的卧室。房间里,席梦思,书桌,电脑桌,健身器材应有尽有。我们老两口的卧室,一面墙是到顶的书架,所有的书籍都重见天日,完了我多年的夙愿。一面墙是衣柜,足够的空间,满足了老婆按人按季节存放衣物的愿望。
  客厅很大,一排曲尺形皮沙发,玻璃茶几,当面是在美院当教授的同学设计的文化墙,古典的云龙图案,质朴而有流动的韵味。文化墙下面是音响电视柜,现在我们是,一间房一台电视,想看什么节目,各取所好。
  沙发后面墙,悬挂着大学同窗共同执笔的国画。透过落地窗,可以欣赏到翠绿的丛竹,四季变幻的花木。
  一个博物架,将客厅与饭厅隔开。饭厅不是很大,三个人用餐绰绰有余。
  厨房里冰柜、微波炉、煤气灶,电热水器,一应俱全。
  厕所也实行了现代化。瓷砖墙,玻璃淋浴房,洗面盆,抽水马桶,哪一样不是赏心悦目。
  凉台有三个平方,朝东的一角,放置一盆有大理石基座的假山,窗外是一个大花架,种着各类时令花草。
  刚开始那几天,自己穿着睡衣,屐着拖鞋,恍惚觉着是在做梦。老是反复的问自己,我一个富人吗?
  精明的邻居登门造访。他神秘的对我讲,咱们吃亏了。他说他测量过,按换算公式计算,我们足足吃亏六平方的钱。我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复杂的建筑公式,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安慰自己说,开发商也要赚钱。反正自己有货币分房款做后盾。想到这里,心里总有点发虚,因为只是这笔钱一直迟迟不能兑现,。
  直到2008年,奥运会前夕,这笔款子才发到我们手上,整整迟了十年。
  十年时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我买房,花十一万,现在的价钱,竟涨了五六倍。楼下一个台湾佬,回台湾前,将他那套房子卖了六十万。
  按我当年的职称,可以享受八十平方面积的住房,买这套房产,我只需要再交五个平方的钱就可以了。可政策规定的是,货币分房款,无论哪一年发放,仍按八十年代的房价。时间是政府耽搁的,损失要老百姓承担。按当年每平米六百元计算,我分到手四万八。八十五平方,我要出大头。就这样,我还是庆幸自己下手早,损失不大。那些等着货币分房款购房的同事们,到手的钱,恐怕只能买一个卫生间。
  现在,我退休了,整天呆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养养花,逗逗鸟,看看书,上上网,优哉游哉,还是挺自得其乐。偶尔回忆起那些如烟往事,总免不了感慨万千。值得高兴的是,三十多年的艰难辛苦,三十多年的坎坷曲折,终于以一个较为完满的结局落幕。
  至此,流水账暂告结束。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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