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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记忆:年 关

2021-12-30抒情散文紫荷
我一直以为,真正的年关是从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的。小时候,这一天家里的晚饭总是吃得极早,在仍然散发着草木灰和食物味道的锅灶旁,母亲粗糙的双手清洁出一块地方,摆上灶糖、果品,点燃香味扑鼻的檀香,极其虔诚地恭送灶王爷去那传说中玉帝居住的天堂。第二……
  我一直以为,真正的年关是从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的。小时候,这一天家里的晚饭总是吃得极早,在仍然散发着草木灰和食物味道的锅灶旁,母亲粗糙的双手清洁出一块地方,摆上灶糖、果品,点燃香味扑鼻的檀香,极其虔诚地恭送灶王爷去那传说中玉帝居住的天堂。第二天,她就开始张罗着清扫家徒四壁的堂屋和厨房。母亲告诉我,只有送走了灶王爷,才能清扫家里的尘土,要不然,家里的穷土呛了灶王爷,来年仍然翻不了身。

  我所见到的灶糖有椭圆形和方块状的两种,大小跟一般水果糖的差不多,糖块四周用食用色素点缀着一些红色或绿色的色块,省去了花花绿绿的糖纸,非常简单地包在学生的作业本或旧课本上随意撕下的废纸里。灶糖虽然粘牙,可对于每天只能以缺油少盐的洋芋酸菜裹腹的我们,灶糖几乎是我们一年来的最大梦想。灶糖粘牙,可怕吗?当然不!   灶糖应该是麦芽糖,它像一首来自远古的歌谣,至今在民间的手工作坊流传。   清扫房屋的事通常在腊月二十四进行。这一天,母亲会拿出一把清净的鸡毛掸子,一把崭新的笤帚,有了这两样东西,她就开始指挥我将屋里可以搬动的东西挪到院子里,将能够遮挡的东西遮盖好,她将一块深褐色的旧羊毛方头巾裹在头上,垫起脚尖,随着母亲手臂的挥动,破旧的屋顶墙角累积了一年的尘埃、蜘蛛或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小昆虫结的尘网,纷纷,如雪粒雪片般落下,母亲单薄佝偻的身影几乎被飘然而下的尘埃覆盖了,仿佛一尊土色的皮影,正在等待一场如期而至的洗浴。这时候,我心中的年关就近在眉睫了。
  母亲是十分看重每年腊月二十四的房屋大清扫的。她甚至把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当做一个贫穷人家可能扭转时运的重要时刻来认真对待。每次扫房的时候,她希望扫出的尘土越来越少,这样,我们家的日子就有希望越来越好。可我们家老屋是典型的茅草屋,屋顶和墙面都是用黄土与麦草和泥抹的,虽然最初肯定是“和稀泥抹光墙”,但我们那儿的土质不好,墙抹得再光,不足半年,墙面、墙角等地方就开始掉细细的土末,时间一长,整个墙面就像长了癣,斑斑驳驳,不堪入眼。一间修建了半个多世纪、轻轻一碰就会掉墙皮的茅草屋,母亲期冀她扫出的尘土越来越少。母亲在做着一个让老屋难堪却又无法实现的梦。在她扫下来的尘土一年比一年多,日子一年并不曾比一年好过的现实里,母亲的额头渐渐生出深深的皱纹和散乱的白发。   每到岁末,母亲常常念叨这样一句话:二十四,官扫房。母亲对我的解释是“官”就是大家,就是老百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官”字的特殊解释。我无法从只字不识的母亲嘴里得到这里的“官”和通常意义上的“官”有什么不同,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或者,问题出在发音和其他方面?这个“官”字究竟应该如何书写才算正确,如何理解才算合适,我至今没有弄懂。姑且将母亲的解释附会信之。以至于在经历了多年的城市生活之后,我依然固执地坚持早年养成的腊月二十四清扫房屋的习惯。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是否在我的潜意识里,也和母亲一样,期待经历岁末的这样一次清扫,获得来年更好的生活呢?   送走了灶神爷爷,扫光了家中厚厚的穷土,穷人家的女人们,蒸上一笼实实在在的粮食做的馒(窝)头,或者锅里还煮着热气腾腾的猪骨头和杂碎。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渐次响起,油灯的光焰里,闪出孩子天真期待的笑容。这一刻,年,悄然地,来到萧瑟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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