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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树尖上的毛桃

2021-12-30抒情散文张铭

树尖上的毛桃山里的易平给我捎来一筐桃子,说是毛桃,我不敢相信。印像中毛桃没有别的水果圆润,总是干瘪青瘦的,且味很酸。他说现在的桃子经过了嫁接改良,肉质细且甜。我啃着毛桃,在那甜中找到了一丝过去的那种酸酸味,也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想起了那……
树尖上的毛桃
山里的易平给我捎来一筐桃子,说是毛桃,我不敢相信。印像中毛桃没有别的水果圆润,总是干瘪青瘦的,且味很酸。他说现在的桃子经过了嫁接改良,肉质细且甜。
我啃着毛桃,在那甜中找到了一丝过去的那种酸酸味,也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想起了那挂在树尖上的一个毛桃。
易平家住在山腰的坳里,他家篱笆院里栽有一棵毛桃树,树很高很大,许多枝已伸出了篱笆外,一到树上结有毛桃时,我们山下的孩子总是找着理由上山与易平玩,其实眼睛总是瞅着树上的毛桃。不时还逗他说,你家毛桃不好吃。易平说,好吃。我们说,不信你让大伙吃吃看。易平就拾起地上的土块,朝毛桃树上砸,砸下一个就递给我们,不服气地说,我家毛桃就好吃。
一般这个时候易平那系着大腰裤的爷爷端着旱烟筒走了出来。他不像有的大人,小孩儿偷吃了一个果子,要骂好几天。易平爷爷一边对易平说着“傻孙儿”,一边和蔼地对我们说,等桃子熟了再来吃啊!
就这样易平家的一树毛桃,成了我童年时的一季希望。
那时吃的很少,我家兄弟姐妹多,家中成份高,又是超支户,分到手的粮食更是难以裹腹,山上的黄树苗、刺篷苔、野桑椹、山里红都深深的刻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最后还是瞄着易平家的那棵毛桃树,一到起大风时,我们就拼命地往山上跑,希望能在易平家毛桃树下捡到掉下来的毛桃。那时乡村里规矩是,树上的是你的,掉在地上的人人都有份,就像掏山芋、拾麦子一样。
毛桃开花到结果到成熟,是要好几个月的,在那不短的一段时间里,谗嘴的小孩是不会忘记那满树的青毛桃。
那天我与弟弟打猪栏草,又遛跶到毛桃树边,却发现昨天还是结满一树的毛桃,今天却一个都没有了。我揉揉眼睛,看到毛桃树上的叶子七零八落的,我知道易平家像别人家一样,还是提前把毛桃下掉了。不知为什么,我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盯着毛桃树发呆。
不知过了多会儿,一阵风来,毛桃树上的叶子被风哗哗地吹向一边,我发现了一块圆绿似乎未动,莫非是毛桃,定睛一看,有点像,引颈再望,果然是毛桃。我不知那来的劲头,翻过篱笆墙,疯的一样往树上爬。
这毛桃挂在树尖上,被树叶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我像一只贪婪的猴子,可没有猴子的灵巧,树枝太细,爬不上去了,我在树权上荡着,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肚皮都蹭破,也没有办法,我吓得哭了起来。易平的爷爷闻声急忙拿来竹篙让我往下滑,半路将我抱起。我感觉易平爷爷的手叉着我两小腋窝特别温暖。
当我惊悸未定时,易平的爷爷把我拉到了家里,牵着我的衣角,在我衣兜里放了一个又一个毛桃。还对我说,桃树枝特别脆,容易断,爬那么高多危险,要吃毛桃就到我家来。好像又说,伢呀,你爹娘是好人,成分高点不要怕……他还讲了许多,我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我与弟弟高兴得不得了,搂着毛桃,在回家的路上就吃了好几个。那毛桃被咬裂的清脆声,让人听得是那么的舒坦,那味儿是酸里带点甜,甜里透着酸……
小孩的嘴就是小孩的心。自那以后我不光对易平家的毛桃有好感,对易平的爷爷及易平家所有人都有了一些感情,以至长大后看到他家人都感到温暖。
易平一家人在乡村算是出色的,那年易平家与人合伙做起了鞭炮,简易的土砖房操作间,经不住龙卷风的肆虐,整个顶掀飞了,墙也垮了下来,一下砸伤了七个,本来易平的爹也在场的,易平的爷爷在早上就把易平爹喊回家下毛桃才避免了一场灾难。我刚听到这事后,心里特别担心,直到碰到易平说他爹没事,我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那时的易平跟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他每年总要送给我一些毛桃吃。可我总想起那颗挂在树尖上的毛桃,也想起易平的爷爷。
易平初中没毕业,跟他爹做起了花炮,也赚了一笔钱,在毛桃树的左侧建了一间房。正当他家生活慢慢好起来时,他合伙的鞭炮厂又发生了一起事故。
说来也巧,那天我放假回家,上山来看易平的爷爷,总喜欢到那棵不知留下我多少童年足印的毛桃树下,寻找曾经的一块圆绿。隆冬季节,毛桃树早已没有了花实,连叶子也离开了它,只有些细碎的癞癞疤疤的枝条。我与易平的爷爷在毛桃树下唠嗑。只听见“轰”的一声,顿时火光冲天。易平的爷爷一声“我的孙子”就瘫坐在毛桃树下。
花炮操作间离易平家不远的山腰上,周围的人听到响声,拼命地往出事地点跑。我安顿好易平的爷爷,飞快地跑到爆炸现场。只见硝烟弥漫,瓦砾一片,制炮的工人都被埋在里面。我与赶来救援的人一道在瓦砾下找人。这时我发现了易平,他全身焦黑,手还有点颤动,我背起他拼命地往山下跑。医生说,这小伙肯定是祖上积了德,如果再来迟一点,就没命了。那场事故好几个人都丧了命,惟独易平幸存下来了。
易平自从出了这事后,说什么也不做炮这个玩意了,就外出打工。但不管怎样毛桃成熟时,他总要回家,雷打不动地送我一筐毛桃。并告诉我,他家现在下毛桃时,有意不下光,在树上留一些毛桃给别人。
后来我到了城里,在我再三要求下,易平就没有给我送毛桃了。这不今年又叫人送来了一筐,还打来电话,说是移民建镇,他的家要从山头上搬下来了。这可能是老毛桃树上摘下的最后一筐毛桃了。
是的,果树没人管理,果子是等不到熟的。我对易平说,现在生活好了,树尖上不会只有一个毛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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