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来日方长

作业
家长群里，有家长表达了不满，嫌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少。他的依据是，其他学校的老师都是布置作业的，言下之意，我们这个学校的老师太懒。很快就有家长附和说：“是啊，老师不布置，家长布置了，孩子不听。”没有人反对，面对沉默的大多数，那几位很快自认达成了全面共识，然后开始在群里寻问“谁是家委会的”。好吧，如果不是他们问，我也不知道，就像不是那个出来回答，我都不知道每个班级只有一个家委会成员。她说跟老师沟通过，但没什么用，老师有老师的考虑。我没掺和群里的讨论，回家跟叶子聊起这事儿，她不屑地笑了一声说：“我们就是一菜场小学，怎么跟人家那些学校比？一二年级不布置回家写的作业，这是执行规定，人家敢违反，他们敢吗？就算敢，有必要吗？”说心里话，我也不希望学校布置作业。每个孩子学习短板不同，不布置作业，家长就有更多时间查漏补缺。当然，我也理解那些家长的诉求，毕竟不是谁家里都有一个有能力也有时间对自己孩子因材施教的家长。

哭100次
晚饭后，叶子在给孩子们上课，天天走神被批评了，他不开心了。叶子对天天其实比对其他孩子更严厉一些，而这并不是她的初衷，准确来说，这是天天自找的。他潜意识里应该是觉得其他孩子分走了他的母爱，总想着通过一些小小的出格举动，来彰显他这个家“小主人”的地位，然后，就挨训了。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是挨训，他被人抢夺母爱的危机感就越强，就越想着证明些什么，然后，越容易挨训。他委屈了，就生气，然后不配合，跟叶子杠上了。我听到叶子的嗓门提高了，就从卧室里走出来，把天天招呼到房间里。叶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她反感我这时候插手，但也明白跟孩子继续杠下去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抱着他坐在床上：“天天委屈了啊，跟爸爸说说。”小家伙哭了，说妈妈批评他，他不开心。“她现在不是妈妈，是老师啊。”我笑着说：“爸爸说过的，老师是会严厉的，她给你烧饭、讲故事、陪你玩的时候才是妈妈，她只陪你，不陪其他孩子啊。”天天哭着说：“我还是难过。”我抱紧他：“难过就过来找爸爸，爸爸会安慰你的啊。”他慢慢不哭了，问我：“那我要是哭100次呢。”我笑了：“那爸爸就安慰你101次。”

出息
天天出去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磨蹭着回到自己的位子。叶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讲课。我目送他，在他转身做好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并竖起了大拇指。他开心了，开始听课。叶子适时让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当然是会的，几个孩子里，他学习最好。餐桌边的椅背上，搭着他脱下来的外套，左臂上是学习委员的绿色两道杠，右臂上是红蓝色的值日生臂章。单说做学生时期的履历，他的起点已经超过了我的巅峰，我读了十几年书，只当过课代表和小队长。现在的孩子，跟我们当年不同，无论是知识还是见识，都远胜。天天已经能背诵七十多首古诗了，包括《将进酒》等五篇长文，他的数学能力至少是我三年级的水平。幸好他这次语文测试考了个B，否则我都怀疑他是神童。当然，他不是，他的成绩来自不懈的努力和叶子的教导，日子过得并不容易。叶子说他有一张试卷是D，他藏起来不给我看，但是叶子看到了。“D又没关系，爸爸当年没少考D。”我笑着说：“只要把不会的学会就好了，下次再考就是A了，那些没学会的，就还是考D。”

没有人
这周日，天天去学校参加小学生数学测评考试初赛。班上24个人，一半报名了。9点考试，8点半叶子就开车带他过去。我报名一起去送考，被否决了。自从上周去浦东参加了个展会后，我就被打入冷宫，不得跟孩子亲密接触。倒也无所谓，周六我就一个人在家包饺子吃。9点的时候，我给叶子打电话：“中午出去吃还是在家吃？如果在家吃我去买菜？”她回复说：“当然在家吃，出去吃干什么？”我说：“好的，那我去买菜。”去买了排骨和天天爱吃的蛤蜊，回到家泡上。10点，那娘俩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我有两道题是蒙的。”天天笑着说。“没事儿，蒙就有机会对，不蒙就肯定错了。”我夸他。就像他去考试前，我对他说：“遇到不会的就先不做，别担心，那题很难的，就没人都会。”叶子在边上白我一眼：“也不能这么说。”我笑着反驳她：“现在就得这么说啊。”她不说话了。

好下属
或许是对于天天考试顺利感到高兴，或许是对于我烧饭速度没信心，叶子下令：“中午去万达吃吧。”岳母反对：“排骨那些都弄好了。”叶子声音提高了点：“留着晚上吃。”我赶紧说：“没事儿，那就晚上吃。”边说边把从锅里焯水后的排骨，用冷水冲了一遍，扔冰箱里了。还好，当时买蛤蜊时，我让人家往里面放了把盐。当时那大姐问我：“你中午吃，就不放盐了，如果晚上吃，就放盐。”好的下属，就得做好领导随时改变主意的预案。万达，我们常去吃的是一家名为“弄堂里”的上海菜。倒不是它味道多好，其实味道一般，主要是划算，而且它的糖醋里脊和白斩鸡，天天很喜欢。网上有限量抢购的50块抵100块的代金券，叶子屯了两张，因为每张桌子只能用一张，她让我坐隔壁桌去。两张桌子各自点菜，然后凑一起吃。服务员当然看出来了，不过，默许了，餐饮业的日子确实也不好过。有一份东坡肉，是装在小碗里的一整块儿。叶子看了看说：“怎么这么肥？让她们换一份。”当然，转达的是我。服务员也很客气地安排换了，把肥肉占比从四分之三，换成三分之一。

食言
天天吃了糖醋里脊、白斩鸡和东坡肉，又嚷着要吃那份卤鸭。叶子一开始就安排我告诉店家，把那份给打包了。看到孩子要，我就要打开打包盒。“你不能什么都依着他！”叶子训了我一句，然后对天天说：“都吃这么多肉了，这个留着晚上吃。”天天不吭声了，他对于叶子虽然不像我这么怕，但也有足够的忌惮。晚上，叶子也并没有给他天天吃那份卤鸭，而只是给他吃了炒好的蛤蜊和剩下的东坡肉。天天不开心，嚷着要吃，又被叶子给批评了。我知道这次是叶子错了，她答应过孩子的，不过我很聪明地没说，我猜叶子可能是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天天生气了，连他本来爱吃的蛤蜊，都没怎么吃。饭后，叶子早早休息，我陪天天背诵古诗，把他会的73首都背了一遍，然后在日历上做标记。“你现在每个月背一遍就行了。”我笑着鼓励他：“等更熟悉了，以后每年背一遍就行。”他很开心，问我：“十个月以后，每年背一遍就可以了吗？”我说行，然后打开手机视频，带着他新学了一首《早发白帝城》，只学了一遍，他就背过了。

轻重缓急
外婆喊天天去吃咳嗽药，他的咳嗽已经基本好了。小家伙在小度上看视频，没吭声。我们约定他平时每天可以玩20分钟电子产品，周末可以玩40分钟，当然，每次不能超过10分钟。天天很乖，他严格遵守这个约定。“奶奶叫你，你得回答啊。”我提醒他：“玩的事情不急，做事情要明白轻重缓急。”他问我：“爸爸，什么是轻重缓急？”我对他说：“就是给要做的事情排顺序，最急着要去做的就先做，不急的就后做。比如你喊我给你讲故事，我在玩手机，我说你等我20分钟，我玩完手机再给你讲，你会开心吗？”他摇头说：“不开心。”我说：“对的，给你讲故事比玩手机重要，要先做，就是这个道理啊。爸爸再给你讲个成语，叫来日方长……”
河蚌赌徒
2020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