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回家

懂事
因为疫情原因，老板最终还是决定放弃2月1日去苏州开年会。“上海的大巴要跨省，需要向有关部门报备。”他苦笑道：“说是原则上不允许。”年底很多规定和通知，用的都是“原则上”“不建议”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它考验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文学水平，而是懂不懂事。说起来，我熟识的同事就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跑苏州去开会。上海总部的同事一起包车过去，安全性还可以，但是全国各地办事处的人高铁飞机都凑过去，这个风险就太大了。当然了，几乎没人把这种担心告诉老板，因为，大家也都是“懂事儿”的。老板是很想开的，今年这种大环境下，公司逆势增长实属不易，不扬眉吐气庆祝一番总有些锦衣夜行的遗憾。

天天
订好的酒店或许是允许延期的，而行政部采购的礼物堆了满满一间屋子，就在我办公室隔壁。办公室两周前就贴上了各种节庆装饰，那是新年的气息。我对面的玻璃窗上，也贴了俩大红福字窗花。窗花是玻璃纸做的，福字下面那个田字，做成了可爱的牛头模样。我把桌面上放天天照片的相框换了个方向，让他也能看到那有趣的窗花，照片上身着白衬衣和灰色马甲的天天笑得很甜。在鼓浪屿的几天，我并没有经常想起他。家里有叶子，我很放心是一个原因；另外，我开始让自己学会享受当下，包括天天和叶子不在身边的当下。当你太依恋别人，就跟依赖一样，其实也是一种负担。天天就没有这种负担，周五晚上我跟他视频聊天，他敷衍了一句“爸爸我很想你”，就忙着看动画片了。我没有机会告诉他，爸爸住的酒店在军队疗养院边上，早中晚都能听到军号声。

摔跤
岛上除了公家的电瓶游览车和洒水车，再看不到其他汽车、摩托车、电动车甚至自行车。居民所拥有的车辆，就只剩小孩子的滑板车和拉货用的平板车了。道路高低起伏，小孩子玩滑板车挺危险的。我跟老板逛街时，就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车上摔了下来。我冲上去把哇哇大哭的他扶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擦干净手上的沙砾，给他吹了吹，边安慰他：“没事儿。”孩子哭得小点声了，他妈妈这才赶到，边道谢边埋怨他不小心。我笑着替他开脱：“男孩哪儿有不摔跤的，我儿子也摔。”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天天那个青紫的膝盖。就在我出差前一周，他晚上洗完澡笑着跑向床头，急着去看动画片，结果，膝盖撞床上了，当场就嚎啕大哭。还好，虽然第二天早上青了一大块，但没什么大碍。

气质
鼓浪屿是一个很适合度假的地方，有着悠长曲折的石板路，高低起伏的洋房，还有时而探出围墙的鲜花。它也是一个充满了小资气息的地方，按如今的说法，叫网红气质。餐馆的名称都是诸如“那私厨”“鱼铺”这种，而在街头某个小餐馆的门口，看到一个扒在门上的古铜色龙虾雕塑也不稀奇。当然了，这并不是鼓浪屿的全部，它还有遍布街头巷尾的珍珠等土特产商铺。分不清是女店员还是老板娘的人，热情招呼着客人。开蚌，大约类似于云南缅甸那边的赌石，只是门槛要低得多。开一个蚌需要20到200块不等，至于里面有多少珍珠，或许看天，或许看店家的设计。我想给天天买个20块的蚌当礼物，不为里面的珍珠，只为他打开蚌壳瞬间的惊奇，可惜，不好带。最后，我给他买了苏小糖的牛轧糖。同事都说我买贵了，一盒都快40了，而网上一盒才36，还包邮。

告别
周日早上看完日出，就只有我一个人在酒店吃的早餐。早饭味道一般，最要命的是，它那六样小菜就没变过。其他同事早吃腻了，准备去外面吃沙茶面和肠粉。我无所谓，就着黄瓜、土豆丝和豆腐吃了俩鸡蛋仨小馒头，还喝了碗大米粥。吃饱喝足，跟着同事去逛街，蹭着吃了几筷子沙茶面，还是吃不惯那味道。心已经不在那边了，急着回家。周六晚上看新闻，有一个疫情密接者前几天来厦门玩过，幸好他检测结果是阴性。午饭在机场吃的，花35买了麦当劳的套餐，有可乐汉堡和俩鸡翅。又是只有我一个人吃，其他同事嫌弃它热量太高。厦航起飞时已经1点半了，神奇的是，竟然在两点多提供了飞机餐。好吧，我又给吃光了，一盒牛肉饭，一个小蛋糕，还有一个橙子。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的两个位子是空着的。

回家
从虹桥机场先打车送同事回家，等到我们小区时已经快4点了。小区门口又搭起了一个棚子，这东西年初也搭过，但早在几个月前就拆掉了。我主动走到棚子那边测体温，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人呢？”我问边上岗亭里负责车辆进出的保安，没人理我。看到桌子上有纸笔，我就主动登记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证、住址和手机号。登记完进小区，走了七八米吧，听到身后有人喊：“你，回来登记！”我回头瞪着那个保安，发火了：“你刚才哪儿去了？我喊你你不在，我主动登记完了，你又跑出来喊？”说完，我还是回去了。他说我刚才登记的本子不对，说完拿出几张表，让我填和打勾。体温那一栏，我主动伸手让他测。他愣了一下，讪笑着说：“不用。”我说：“测一个吧，我也怕出事，上有老下有小的，真有事，我倒是希望你们第一时间就找到我。”他更不好意思了：“枪坏了，你就写36.1℃吧。”
河蚌赌徒 2021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