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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日出西山落东坡

2021-12-26抒情散文万里
日出西山落东坡那年刚从学校毕业,赋闲在家。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恰好一位在外打工的堂叔回家过年,听说了,便邀我一同入厂。于父母而言,这正是瞌睡之时得了个软枕,求之不得。于我而言,却不过是一次不得已的远行:总不能老是赖在家里吧?于是收拾行李,与他……


日出西山落东坡
  那年刚从学校毕业,赋闲在家。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恰好一位在外打工的堂叔回家过年,听说了,便邀我一同入厂。于父母而言,这正是瞌睡之时得了个软枕,求之不得。于我而言,却不过是一次不得已的远行:总不能老是赖在家里吧?于是收拾行李,与他一同离乡而去。

  堂叔所在的工厂是一家化工厂,就在安徽省霍山县城边上。我们步行来到镇上,后乘车至省城合肥,再转车前往。总行程约三个小时。一路倒腾,及至搭上开往霍山的客车,已是精疲力竭。我坐在靠车窗的座位,看着客车沿环城公路缓缓驶出合肥城区,上高速,一路往西边方向前行。渐行渐远,及至城市没了踪影,路旁只剩下返青的油菜与拔节的麦苗时,瞌睡终于如一把巨锤,重重地敲在了我的脑门:我一头栽进梦乡,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车身一颠,顿时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原来,车正从高速路上下来。我揉揉惺松的睡眼,看着车从高速的一侧,沿着出口指示牌,缓缓转了一个圈,进入一条略窄的省际公路,似乎是折身往东南方向行走。那颠簸正是车子经过高速收费处的减速带所至。   我的家乡合肥,虽属于丘陵,却连一个小山丘也不易见到。站在高楼上,极目远望,虽不能说一目千里,视野却也极其开阔。只是地势少了山的点缀,不见起伏,略显平淡。忽然进入大别山余脉的霍山境内,夹路两旁尽皆青山绿水,一时惊喜起来,兴奋不已。   车进入霍山县城,在一个转盘旁停下。下了车,转乘摩托继续前行。那摩托车手开足马力,一路向东撒欢,扯起一阵疾风,感觉人似乎要飘起来一般。东行三分钟,下了公路,折身向北,进入一条偏僻山路。山路婉转崎岖,只在两山夹缝间斗折延伸,一直沿山体走势向上攀爬。路旁有丝丝流水,一路跳跃着依势而下。又十分钟,转过一个小山坡,一个高墙大院似乎于无声处陡然跳入我的视野,至今无法想像它是如何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日是阴天,一整天没见到太阳。到了厂里,先与老板见个面,铺好床铺,天就已渐渐黑了下来。坐了半天的车,有点累。吃好晚饭,也不想四处走走,便倒头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匆匆下床,才发现,天气早已转晴。山里的空气竟是如此的清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切都那么美好。我探头从二楼往外看,那山一层叠着一层,如一排巨浪依次荡开,唯有较高的浪尖,才在近处的山体后清晰屹立。放眼望去,可见得一处山头,明显高于别处。那山上树木葱茏,虽刚入春,却青翠逼人。其上隐约可见一些房舍。后来从堂叔口中得知,那便是本地著名的小南岳山。近处,厂院西边乃是一片竹林。一棵棵毛竹粗壮高挺,只到尖梢处,才稍稍弯下。山风吹过,沙沙声响宛若耳畔。正是日出不久,一轮红日映于翠竹之上,如一幅神画垂于天地自然之间。   初见山里的清晨,其新鲜劲虽百口不足表其一。及至下楼吃早饭时,突然一个意识跳入我的脑海中。我自己竟也惊呆了:早晨的太阳,如何挂在西边的竹林?越想越奇妙,到后来,自己几乎忍不住笑起来,于是找来堂叔询问。堂叔听罢,拍拍我的脑袋道:这还用问?你把方向弄反了呗!亏得是问我,若是别人,岂不笑话你傻?   迷向?哦,有可能。我素来方向感不强,每到一个新的地方,稍不注意,便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得以左右区分位置。多年后,到了上海,每日出门,习惯乘坐地铁,只在地下穿梭,自然更难分清。于是将东西颠倒,南北混淆,至今无法记清,从理性的角度而言,我是能分析出来的,但每与人交谈时,总得思索再三,才能道出。   厂里活不多,每日里下班后,闲来无事,便爱上山玩乐。沿厂院墙外的一条小路,缓缓踱步,一直往大山深处走,不觉又是一重天。稍远处有座小山,半山腰一块大石。那石下有一泉眼,汩汩冒出清泉往下流淌。越流越多,越流越宽,不多久就汇成一条小河。越过此河,是一片较平整处。站在这里,遥望小南岳,再没有别的山头遮挡。那南岳山便越发显得陡峭耸立。   一清闲日,与堂叔一起散步,不觉走得远了,竟入群山深处。及至想要回头时,估摸着得走上一个小时。一时兴起,便极力怂恿堂叔,干脆直奔小南岳,翻过去后,绕到县城搭乘摩托返回。堂叔说,咱们现在去的是后山,根本就无路可走。我却极力反对:若能另辟蹊径,岂不更添乐趣?堂叔禁不起我劝诱,只得一路相随。那日我们只穿着拖鞋,从山脚下一步步往上攀爬,几乎是手脚并用。更有险要处,我手抓着小树,身子几乎贴着峭壁,堂叔在下托着。等到我上去了,再回身拉他。一不小心,拖鞋掉了一只,再跳下去重拾。到得半山腰,实在累得不行,我于是提议原路返回。堂叔瞪我一眼道:想要回头,只怕比往前走更加为难啰!于是,休息许久方继续前行。好半天,终于到达山顶。   原来之前见到的那些屋舍,乃是一座寺庙。我虽有敬佛之意,奈何一路攀爬,浑身上下都是土星木汁,实在肮脏,终打消了进拜之意。只坐在寺外一突起巨石上休息。那石头的位置真正是好险。堪堪一角插入山体,其余部分全部挑起于悬崖之外,我只略往下看一眼,便眼眩心慌。但若只是平眼往远方看,视野却极高远。已是午后时分,艳阳高高地腾起于东北方,实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想着不久,太阳便要从东方落下,我不觉笑了。   坐着没事,与堂叔分析我迷向的原因,总没有个定论。生理的?不对,我体健貌端,大脑没有任何问题。那自然是心理的,我于是重又回忆起来霍山的点滴。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堂叔:那日,客车下高速时,转了一个弯,后来到底是向东还是向西?堂叔道:自然是继续向西了。若是绕回东边去,那岂不是走了回头路?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当时我刚睡醒,迷迷糊糊觉得车子画了个圆,重又掉头往东。那日正好是阴天,没有太阳标明方向。我乍见青山,精神缓了过来,便一直注意着路旁风景,再没有半刻恍惚,只记着车子一路前行没有一次转向。那方向感便一直错着,直到进厂第二天,看到红日西升时才有所发觉。   听罢我的解释,堂叔也跟着笑了起来。半天才说:快改过来吧。你只闭着眼将那来时的路按正确方向多想几遍,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迷了。   不迷?有时候,迷了也未必不好呢。譬如此刻,我所见到的奇景,想来定然是他此生也无缘得见的。与人无妨于己有益之事,错了也就错了,不值得为其大伤脑筋徒生华发的。错出来的美景,宛如真实中的梦境,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何苦改之?我于是笑而不答,甚至暗下决定:此后回家,途经那高速转点,我需刻意闭上双眼,一任这思维乱势持续下去。   想来这世间之事真正有趣,就如我当初想到要来霍山时,不过是无奈之举。谁曾想,那厂竟是个极好的去处,老板待人可亲,劳动强度适中,工作环境极佳。又譬如迷向一说,竟能迷出一番梦幻美景,这都是初衷所想像不到的。若世间之错事,都能化出一段奇历来,也算得是世人的造化了。   下山时,腿脚有点软。堂叔年纪尚长,更是腰酸腿疼。走两步,便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支撑一会。我身体虽疲乏,心情却是极好的。走出南岳山很远了,我回头看时,那太阳正挂在半山腰上,羞红着脸,向东落去。 [ 本帖最后由 万里 于 2011-5-13 20: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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