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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周评第二十一篇 秦羽墨散文:叙事之冷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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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羽墨散文:叙事之冷
    来自湘南,出生于80后的散文作者秦羽墨,是一个早慧者。这里的早慧有双重含义—生活上的与写作上的,讨论其散文作品,这两个因素无法割裂。生活上的早慧指的是其早年的贫困及当下在城市中寄居与飘泊的状态,由此生发的敏感和紧张关系作为情绪经验和情感基调被带入到作品中;写作上的早慧指向笔法上的老练,指向其自身具备的才气因素。从秦羽墨出发,我们会看到80后写作群体的某种分化,商品因素、市场化的深入及娱乐至上的基本背景,推动着这一代作者向着明星化的文学生产方式靠近,张悦然、韩寒、郭敬明等,迅速地抓住了特定时代文学转型的机遇,走到了时代的潮头中来。不过,还有不少80后写作者依然恪守着传统的文学生产方式,或潜心探索,或初露锋芒,他们的写作,很像是要在密实的围城中打开一个缺口,如浑浊之水中的鱼儿,文学就是他们在水面上喘气的方式,当然,这批作者的基本理念就是,这口气必须是自由的,也是自我的。
    在秦羽墨的散文书写过程中,抒情的要素几乎被完全放逐,甚至言志载道的诉求也不见其踪影,他的笔下,是一系列故事的堆积,这些故事从题材上看,基本上装填的是乡村生活的内容,很少触及其当下在城市生活的背影,《幽暗的小屋》是个例外,这篇我会在下面单独展开。乡人、双亲、我是这些故事的主体,与诸多散文书写者不同的是,他笔下的这些故事,不是为了启动还乡的旅程,或者说不是美丽愁人的纸上回家之途,也不是为了强化自我的经验生长,以此作为镜像,在其中寻见更清晰的自我。他的系列散文中讲述的故事,在功能上类似于小说家的故事——欲从这些故事中观照出人心,即生活本身对人自身的切割、挤压、捶打,也正是因为日常生活的残酷性,人心逐渐偏离最初的曲线,走向沉沦或者它的反面。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并是位温情叙述者,而是位冷静的观察者,在处理自我经验方面,他觉得那些物理性的经验是不可靠的,所依赖的是心灵经验对人生过往的观照,在其写作观念中,弥合也好,温暖的慰藉也好皆不够真实,真正的真实唯有伤口,所以,他的笔端需要向着伤口出发,往伤痛的深处掘进。
    如果从文体特性上来判断,秦羽墨的部分作品完全可以排除在散文之外,上面提到的《幽暗的小屋》堪为代表,这篇充溢着梦境格调,强烈虚幻性色彩的作品,不单是所贯注的想象力以及绝对的虚构性因素,更重要的是,他所开掘出来的自我的分裂,世界的陌生和敌意,类似罗丹所言的现代艺术就是写丑的艺术的独特味道,与现代派小说可谓同宗,我不敢肯定这篇作品是否受到其乡党先锋小说家残雪的影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篇章处处皆是先锋小说的味道。在文体风格上接近于这一篇的是其另一篇作品《巫韵漂荡的村庄》,气味上虽然赶不上前者,不过,这篇作品中小说的因素显然是高于散文的因素。
    在文体上做出严格意义上的区分并不重要,举出上述这些例子,我想说明的只有两点,一是作者具备写小说的潜力,二是作者的散文书写中无疑融入了一些小说的因素,即使是那些相对写实作品,其间叙事的偏重,性格的凸显,人心层面的透视,等等,即为明证。
    也正是因为偏重伤口的书写,他所讲述的故事,普遍带有冷冷的色调。《巫韵漂荡的村庄》中众多人物的死亡,《蜂季节》中陈六的死,《父亲是一只羊》中父亲的死,还有其他篇章中,葡萄的被砍削,柿子树的消亡,懵懂情爱经验的挫伤,等等,这一系列故事中,人也好,事件也好,物也好,大多以毁灭或者挫败的结局呈现在读者面前。作为对比,陕西作家李汉荣有一短章写到了母亲手上因岁月磨洗及强度的劳动造成的诸多伤口,李汉荣的笔下,这些伤口最终回归劳动和爱的主题,而在秦羽墨笔下,这些伤口就是伤口本身,它们一直在自我心灵经验上驻扎,也许会淡化,但绝不会消隐。故事色调之冷缘于写作主体内心之冷,缘于其价值观念的偏重,由此见出作者和世界的一种关系,它是紧张的,也是焦虑的,这也构成了其写作初端中的重要标识。或许是创伤性经验的凸显,部分篇章中,愤激与怨恨未经过沉淀直接进入文本之中,宣泄的因素越过静观的因素,使得情感经验的生发未能进入深层。超越精神对于文学来说是必须要具备的,这也是主体情绪转化为情感的必由之路。作为对比,鲁迅的写作也是基于创伤性经验,他的作品多是阴郁而深沉的色调,但是鲁迅之所以是鲁迅,不仅仅是他由个体走向了民族和家国的经验书写,还以反抗绝望的姿态建构了他的生命哲学,尤为关键的是,他那深沉的博爱精神也没有完全摒除,在《朝花夕拾》,在《社戏》中,关于爱的诉说同样抵达了极致。
    愤激和怨恨的情绪表达使得文本中融进了一些杂质,这也是秦羽墨写作实践的限制性所在,越过这一瓶颈,需要其自身在文化人格上的进一步提升。
    就艺术能力来说,秦羽墨虽然年青,但其天赋却是突出的,其叙事的处理异常简洁、干净、凝练,直达对象的本质所在。与同样也是80后写作者阿微木依萝相比较,阿微笔下的叙事更多带有原生态色彩,主体与对象之间呈现出一种不可分的状态,而秦羽墨的书写方式,类似于尼采所言的“一切文学,余最爱以血书者”。其笔下的简洁也接近于鲁迅式的,即简洁而有杀伤力,这种老练的笔法很难想象在这个80后写作者身上初见端倪,这是个很好的兆头,不过,也需要更进一步的深入。

    其系列散文中,我最喜欢的有两篇,一是《父亲是一只羊》,一是《那头牛像我》。这两个篇章中,作者向内贯注了少有的温情,因为温情,文本具备了明朗的光泽,更重要的是,这两个篇章中内蕴了提升的品格,即作者从羊和牛这两种动物出发,延伸到亲情和童年记忆的密实性,又从这个主题出发,一路向前,抵达人、动物、自然界浑为一体的本体性存在方式,从而使文本具备了厚度和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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