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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喜欢无类有情的文字(红孩)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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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文学理论界常用类型化写作来确定某一个作家或一群体作家。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作家在题材、体裁和表现手法上有着很大的雷同呢?如果成立,那作家的创作意义就值得怀疑。前几日,北京电视台采访童话作家郑渊洁,当记者问他写作到底有没有秘诀时,郑渊洁说了这样的话:刚开始写作时,最好的方法是别人怎样写,你就怎样写;当写到一定份儿上,则要改为别人怎样写,你偏不这样写。这样,你的写作就成功了。听了郑渊洁的话,我似乎悟出了何谓类型化写作,也就是——“别人怎样写,你就怎样写。”

  关于时下的散文写作,有没有类型化现象呢?当然有,而且程度还挺深。譬如学者化散文、文化散文、乡土散文、历史性随笔等,几乎充斥大小的报刊。我历来反对文坛的一窝蜂,好象谁捞不着一把稻草谁就没有希望似的。类型化写作有自己的原因,也有社会的影响。就个人而言,既有自己对别人的咿呀学步,也有自我的不断复制。二十年前,贾平凹在《美文》创刊时,提出了“大散文”思想;十年前,有几个年轻作家则提出了“新散文”之说,这二者目的都有感于散文的类型化写作日益严重,而不得不进行“散文的革命”。这其中也包括有一批作家对“杨朔散文模式”的批评。为此,我曾多次著文为杨朔不平:人家在新中国成立后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方式,写出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散文,你可以学,你也可以不学,而不能采取否定杨朔的方式。因为,杨朔没有对任何一个作家说,你们就学我的散文写作方式吧!反之,我们后学者对杨朔先生应该心存敬意。同样,我们对余秋雨先生也应该心存敬意。我们对所有对文学文体有所创新的作家都应该心存敬意,由于有了他们,才使文坛充满了希望与活力!

  类型化写作没有褒贬,它只不过是文学创作中不可回避的现象。任何作家都有类型化写作的问题,鲁迅有,老舍也有。上世纪八十年代风行一时的伤痕文学、知青文学、寻根文学,难道不是很好的类型化写作吗?类型化有多种,有题材上的,也有体裁上的,还有写作技巧上的。有的作家可能在最初是这种类型的先行者,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得僵化、定型。所谓风格,就是作家在长期创作中形成的一种模式。一个作家写作一辈子,没有形成风格是可悲的,相反,形成了风格后没有了变化,同样是可悲的。

  由于从事报纸副刊编辑和担任中国散文学会的组织工作,使我有机会接触到全国各地的作家,从他们的作品中,我几乎都可以把他们归结到各种类型写作中。就大多数作家而言,不要怕类型化,类型化可以使作品走向成熟,也可以使作家在读者中拥有固定的读者群。但对于有个性追求的作家来说,在拥有了一定的名气和形成一定的风格后,尽快从“过去的我”走出来走向“今天的我”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春节过后,在一次散文研讨会上,肖复兴将他最新出版的散文集《肖复兴散文新作》送给我,并希望我看后说点什么。肖复兴是读者熟悉的作家,也是我的良师益友,十年前他在主政《人民文学》期间,围绕“新散文向哪里革命”的话题我们还进行过一次对话。对于肖复兴,读者是早已把他类型到知青作家的行列的,这一点,我想肖复兴自己也不会回避的。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肖复兴成名于知青作家这个符号,但他的作品绝不是以知青题材为主要特征的,从体裁上他早期以报告文学、散文为主,后来还写小说和诗词,五十岁以后主要以散文著称于世;从题材上,他早期以北大荒、体育界生活为主,后来在散文上集中写过北京的风土人情,中外的音乐、戏剧、戏曲、美术以及到世界各地的旅游见闻等,包括大量的读书笔记。可以说,肖复兴的写作涉猎之广是当代很多作家所不及的。多年的散文研究和写作,使我越来越感到,散文作家不是越专越好,而是生活面、知识面越丰富越好。如果用我最近十年来反复所说的“什么样的散文是好散文”的标准——“在语言朴素达美的前提下,好的散文应该给读者提供三种可能:一是信息知识的含量,二是情感的含量,三是文化思考的含量”去衡量的话,肖复兴的散文显然是全部做到了。因此,我要说,肖复兴的散文是难得的好散文。

  具体说这本《肖复兴散文新作》。按照封面的提示,这本散文集里的五十二篇作品,是作者在二○一三年一月到二○一四年二月一年间所写的全部散文,基本上每周一篇。这在全国散文作家中,大抵算得上高产的。我仔细阅读了每一篇散文后,给我的感觉是,除了编排顺序按写作时间自然排列外,其他诸如题材、写作手法全部是打乱的,你很难用类型化去给以确定性的结论。想来,人们为什么怕被类型化确定呢?就是因为类型化容易让人熟悉得生厌,就像三十年前我们的早中晚三顿饭“白菜、窝头、咸菜”一样。诚然,一部优秀的作品由非确定性的开始到非确定性的结束是伟大的,就一般作家而言,如果能由确定性的开始到非确定性的结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肖复兴这一年的散文创作,他采取了非确定性的开始,一切顺生活的自然,这一天碰到什么是什么,只要心里有了那么一点触动,他就会拿起笔去把这一份情感记录下来。至于下一篇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测。我以为,这样的写作比起他过去集中一段时间去写《音乐笔记》似乎更接近艺术的真实和本质。

  生活的每一天都是迷乱的,只有人的眼睛是冷静的,思想是无限的。我很感佩肖复兴对生活的敏锐,读他的作品常在不经意间让你感动,让你与之共鸣。如五月十三日所写《孙犁先生百年祭——重读〈曲终集〉》。作家采用的方式不是像铁凝所写的《我四次见到孙犁先生》那种直接的叙事,而是通过孙犁散文集中的文章去分析揣摩,把孙犁的为文与为人跃然纸上,让你觉得一个栩栩如生的孙犁就在你的眼前。特别像孙犁对老家乡亲、亲属的一段内心独白——“老家已是空白,不再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标志着,父母一辈人的生活经历、生活方式、生活志趣、生活意向的结束,也是一个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自然过程。”读了这样的文字,你不觉得生活的无奈和人生的凄凉吗?又如四月十九日所写《后知青时代的‘老三样’》。对于今天的各种同学会、同乡会,社会十分盛行,议论也颇多,这种潮流也同样在影响着后知青时代。在知青中出现的“大聚会、出书、文艺演出”老三样,为什么会如此三箭齐发,作者写道:“‘致青春’是人生和艺术的永恒主题。尽管后知青时代的知青已经是一脸褶子了,并不防碍一样可以‘致青春’,这样的‘致青春’是涂抹在心灵上的去皱霜;是让过去的回忆成为今天早已经变幻了的语境中的编码,以此进行交流沟通,以此虚拟了眼下早已变化了的等级乃至权力与财富的人们,在知青的共同称谓与命名中寻找消失的身份认同。”这样的剖析够深刻的了!再如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六日所写《李娜的传奇》。李娜是中国体育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作为曾经是体育记者出身的作家,他并没有谈李娜的网球和她的个人生活,而通过李娜一句“我只是一个网球运动员,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我的国家”的答记者问,想到中国的运动员正在经历郎平—刘翔—李娜三种不同的时代,即从为国争光、国际视野向个性彰显的时代发展。这样的发展,作者做了深刻的思考:“李娜的出现是必然的,因为时代变化了,人们的价值体系变化了。体育不再只是作为政治来考量,而是更多的作为文化来考察了。体育文化的秩序被冲破,甚至被颠覆,都是必然之事。如果说中国女排唤起中国大众爱国之情,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今天李娜的出现,则是将体育的神话重新书写为写实主义,它让曾经飞舞漫天的金光灿灿的蒲公英落地为草。”看着这样的文字,我一方面感受着作者的宽容,另一方面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作者的忧虑与担心。因为,我们毕竟经过那个曾经让亿万国人激动的时刻。

  我们过去不止一次地说,成功是属于有准备的人。《肖复兴散文新作》看似信笔拈来,其实每篇作品都有着他多年的生活积累、知识积累和情感积累。我注意到,这五十几篇散文,涉及到音乐、戏剧、戏曲、美术、民俗、影视、体育、地理、诗词、宗教、雕塑等十几个大的艺术门类和社会门类,这些百科知识集合在一起,仿佛是一桌丰盛的酒宴。也许你觉得这里没有大菜小菜之高低,也没有中菜西菜之优劣,甚至觉得缭乱得不好下箸,那么我告诉你两条进入的路径,一条是文化,另一条是情感,当然,最大的情感就是最大的文化。反过来,最大的文化也是最大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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