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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现代汉语引导到正确的路上 (王克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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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把现代汉语引导到正确的路上                             ——试论现代汉语15个方面的错误趋向  
                                             文/王克楠

  必须说说现代汉语了,这要追溯到1915-1923之间的新文化运动,这场文化运动是文化启蒙,不是政治运动,不是以整人为目的,整的是封建礼教和古文,催生的是中华民族的白话文。在这之前的白话文,至多是百姓交流的口语,无法在登录“纸张天堂”,1917年11月,《新青年》发表胡适之先生的《文学改良刍议》中提出著名的“八事”,文坛上遂起“改良”旋风。从这以后,情景大变,白话文已经成为数目语言之主流。白话文成为主流以后,一反封建文化里的歌赋杂质,为文开始讲究文法,不用典,不讲对仗,不避俗字俗语,民族语言更加健康。万物发展必遭曲折,几十年后,中国的白话文走到了令人担忧的程度,其表现为:
  
  走向空洞,言之无物  空洞不是人所喜欢的,但是很长时间内,我们习惯了以空对空,朋友之间,同志之间谈论一件事情,必须先把国家大事过一遍,必须“在怎样怎样的理论指导下,在怎样怎样的亲切关怀中…….”仿佛这是一个大前提,没有这个大前提,我们所取得的成绩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空洞到什么程度呢?聊天也必须使用标语口号,“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同志哥,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定要站稳立场哟。”不仅对话聊天空洞,写出的文字更空洞。上个世纪的一段时间,恋人之间写情书,最后一定要加上“致以无产阶级的革命敬礼”,亦不知这样的敬礼和别的敬礼有什么不同。
  
  千人一面,万人一腔  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文字抄袭成风,“天下文章一大抄“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公文上的政治词汇当然是需要抄的,问题在于非公文的文学作品,也是很多人抄来抄去。如今有了互联网的文学论坛、博客等,造成了抄袭的严重方便。抄袭者用鼠标点点复制,就把别人的作品换成了自己的名字,有的人还东抄抄,西抄抄,搞点“改写”的工作;有的人则全文抄来,可谓是铁鞋自然存在互联网,来的全不费功夫。这样进行下去,省力倒是省力了,造成了行文的懒惰和被抄袭者的无奈和遗憾。以抄袭为业的刀客在抄袭的时候,当然不会去领会为文还要下功夫去“创作”,去费劲巴咧地形成个人的写作风格。
  
  只讲推翻,不讲创造  中国上个世纪的新文化运动是一场口号比较彻底行为有些偏差的“反传统、反孔教、反文言”的文学革命运动,运动的结果,文言文是反掉了,其它的不了了之。新文化运动在推翻旧文化的过程中,努力创建新文化,其中包括创建新中国民族的新文学,出现了一些历经百年仍不过时的文学作品,如鲁迅的《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几十年过去,我们在另一场“文革”中又一次高举拳头去破“四旧”,又是一次轰轰烈烈的非文化革命,革命的结果砸掉了许多古建筑,烧掉了许多古书,割掉了中国民族“彬彬有礼”的形象,强化了用暴力和旧世界“告别”的形象。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行动军事化,语言革命化,衣着单一化,舞台上有样板戏,电影有新闻简报,小说中的《红日》《红岩》《红旗谱》也反掉了,更不要说描写资本家的《林家铺子》《早春二月》等小说。改革开放以后,小说创作呼啦一下打开了,每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都要比文革前的十年内的小说数量还要多,结果怎样呢?能站的住脚的有多少部呢?推翻难(指真正理性的推翻),建造更难,不是几个标语口号就可以促成令世界瞩目的伟大作品的。
  
  强调一点,不管其它  笔者想起了文革中时髦的话:这道理,那道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难熬这四个字可以概括一切道理吗?我们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强调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那么其它的呢?不久就成了软道理了吗?道理难道还分硬和软马?结果呢?经济是发展了,污染也出来了,雾霾也出来了,全民族的道德滑坡也出来了……机会主义这个词在生活里有很大的市场。人们往往处在这样痒痒挠的状态,呵呵,“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有了机会不去做,好像要后悔八辈子,但是,“机会”是一个中性字眼,“机会”可以讓人走进天堂,“机会”也可以讓人走进地狱。关键怎样看待机会,在看到机会是正能量,还是副能量,我们的事业,包括我们的语言,才能走路稳当一些,不至于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样左右摇摆。
  
  完全断古,不事吸取   中国式的非甲即乙思维,不但在如今有市场,在新文化运动中也是影响了一些领袖者的思维,反对孔家店,一下子就砸烂,岂不知“仁义礼智信”亦是儒家文化中的积极的东西。反对文言文,也是一下子砸烂。中国人不善于一分为二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做全面的分析,办事喜欢干净彻底,反就全部反掉,文言文中有腐朽不堪的,也有健康向上的,文言文中也有中国文化传统很优秀的部分,弃其糟粕,取其精华,应该是可取的态度。文言文虽然没有标点符号,但可以通过虚词来断句,文言文讲究言简意赅,讲究文意畅通,即使到了当代,有些特定的场合,用文言文表达总比现代文要好,比如祭祖的场合,比如写墓志铭等。对于一个优秀作家来说,不读文言文,可谓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腿;不向外国优秀作家学习,就断了自己的另一条腿;如果再不向民间语言学习,又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一个人没有了腿怎样走路?没有了胳膊,怎样写字呢?
  
  编写材料,污染公文   领导发布讲话,先是要弯弯绕,腿疼不说腿疼,非要说绕口令一般从国际绕到国内,从秦朝绕到清朝,最后才说那么一点点事,前面的全是套话,空话,害的听讲话的人必须拧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睡着。在机关工作的朋友都有这样体会,一个单位的工作搞得好不好,是不是看工作干得好不好,而是看这个单位会不会写“材料”。因此,“材料”这两个字眼就神秘了,也就促成了“笔杆子”,枪杆子,笔杆子,要想干成点事情,离不开这“两杆子”。这些写材料高手,不是实事求是地总结和推广本单位切实有效的工作经验,而是善于提炼和“编辑”工作经验。工作经验和体会可以编出来,只要你编的像,有闪光点,不但可以取媚本单位领导,还可以取媚于上级领导和新闻单位(上级单位从来不去对虚假材料取检验,更不会对虚假材料者给予处分),可以讓本单位当先进单位,荣光十面,岂不知这样的东西都是编出来的,是采用了文学手法虚构出来的。
  
  公文语言,推而广之   公文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公文虽然可以为历史提供一些“佐证”,但公文就是公文,不是文学。公文语言不但要求“准确、生动、鲜活”,而且讲究“穿靴戴帽”,久而久之,形成了格式,有经验的写材料者平时喜欢从报纸上把这些“报纸语言”抄下来,作为写材料的基本东西。还有的人把十年前的总结样式保留下来,每年再写总结的时候,稍微改动一些,添写一些当下时髦的话语,准能过关。公文也是文字,公文影响了新闻,新闻影响了百姓的视听,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民族语言的严重退化,表意单一化,缺乏丰富的内涵。可以举一个例子,百姓见了执行公干的人,都要恭敬地称呼“领导”,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在单位是否担任领导职务……大家从潜意识里认为凡是领导都是英明的,大家都恭维领导,就增加了领导犯错误的概率。
  
  语言霸权,缺乏柔韧   心理解剖来自人们在说话的时候,先要战战兢兢地看领导怎样说的,在语言风格上力求和领导保持一致。这样的情景首先表现为下级模仿上级的语言,有些领导喜欢用“工程”来体现自己的工作构思,因此,“工程”就铺天盖地;有的领导有自己的口语,如说到维稳的时候,喜欢用“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的口头语,下级就在材料上大用特用这几个字,还有报纸新闻也大肆使用这几个字。下级干工作缺乏想像力和创造力,平常做的事情就是清空的脑袋,对自己的脑袋进行格式化处理,等待着上级送理念,送信念。长期以来,我们的思维严重僵化,非甲即乙的思维模式泛滥,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难道没有既没有东风,也没有西风的状态么。还有,在文学表达上,只倡导一种表达方式,突出单一化,反对多元化,对有些另类的表达方式,视作毒草,予以铲除。
  
  气势压人,其实内荏   我们常常注意到了语言的“气势”,忽略了语言的内涵,忽略了语言是心之音,而心的声音绝不是一种声音。我很尊敬《美文》的穆涛先生,他在一篇随笔中摘录了几句1970年的“元旦社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过去了,全世界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以豪迈的战斗步伐,跨进了伟大的七十年代。放眼全球,展望未来,我国各民族人民心潮澎湃……过去的十年,是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的十年……在这十年中,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革命运动,在新的条件下,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磅礴于全世界。民族解放运动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前推进。”这样的语言风格不仅在文革中有,现在也有,凭借气势去强化语言的“演讲性”,偏偏忽略了语言的渗透性和柔软性。再者,我们还善于把文学情境的语言拿到生活里,作为鼓舞人心的鼓动词,如“石油工人一生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如果三声吼呢?抖六抖,不是要发生强烈地震了吗?其他工人,如电力工人,纺织工人,建筑工人……也一起吼呢?地球岂不是脆裂了吗?地球脆裂了,我们这些人去哪里生活?目前的科学研究,暂时没有发现其它适合人类生活的星球,所以考虑到要爱护这个球星,是否减少吼叫的次数呢?1958年‘大跃进’,流行有一首民歌:“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这样藐视天地,片面强调人的作用的“气势”,怎样读,也讓读者觉得外强中干。
  
  吸收国外,囫囵吞枣  中国的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反对封建礼教,这场运动是在北大掀起的,领导人胡适、陈独秀、鲁迅、钱玄同、李大钊等一些受过西方教育的,这些人在借鉴西方是有成绩的,出现了一批优秀的文学作品,可以自立于世界文学之林,亦是中国现代文学第一次系统地向西方学习。西方文化也是人类文明的组成部分(根本不存在西方文化不适合中国国情的谬论),东西方互相借鉴是正常的。1983年以后,中国政治上的“改革开放”国策实施,打开了国门,当代的文学工作者开始又一次系统地向西方学习小说,学习散文,学习诗歌,形成了一批“仰视主义”的作品,有些作家和作品对于西方囫囵吞枣(由于长期封闭,出现这样的情景是可以理解的),并没有形成“中国气派”(包括莫言的小说)。还好,这个过程还在继续着,中国文学需要消化世界文学,吸收世界文学的精气神,然后在自己的身体上长出属于自己的血肉,讓读者一看就可感知是善于中国的作品,期待世界上的一些优秀作家来我国取经,而不是我们总是追在外国文学的屁股后面。
  
  白话主体,忽视民间   白话文在1915年往后的一段时间内,之所以能够在中国的文人中形成主流,是这些新文化运动的骨干们积极向西方学习,在这个学习过程中,形成了语言的严重西化(这是历史局限造成的),严重忽视中国白话文还有另一个只要资源,那就是民间资源。新文化运动的骨干们大多出身于书香门第,与平民百姓的生活有距离,对于同样一件事物,他们不太了解百姓是怎样表达的。百姓交流用的是口语,口语里有很多具有生命力的词汇和语序。历朝历代的文人官员们在用文言文交流的时候,百姓还是用的白话。笔者认为百姓的白话才是中国白话文的真正基础,可惜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们对民间白话领会不深,也鲜有这方面的论文出现。沈从文先生的学生汪曾祺倒是领会到了,并在自己的散文中有意识地向民间语言学习,取得了成就,但这样的作家毕竟是少数,直到现在,很多人不曾领会到中国式的白话文需要系统地向民间语言学习,包括现代汉语的语法改造,也向民间学习,不要动不动就去用“主谓宾”去框化现代汉语。
  
  广告词语,低俗泛滥   我们的时代是广告时代,广告的特点就是讲究重复,不讲究真实(笔者并不否认有的广告和产品质量是一致的)。我们耳熟能详的有老广告词“椰风挡不住”,还有“东西南北中,好酒在张弓”等。有的广告语直接污染了民族美德,“今年过年不送礼,送礼就送脑黄金”,脑黄金是什么产品呢?也许是一种好的补养品,但是春节给老人送礼,送的是孝心,一种补养品怎么能堂而皇之占领“春节给老人送礼”这样的意念呢(还有广告中令人作呕的父母图片)?所以,笔者认为这样的广告把儿女对父母的孝敬在浑然不觉中污染了。广告词是可以影响民心走向的,可是这些广告词毕竟在中央台播出了,并且在黄金时间反复播放。我们如今的年代是一个享乐主义年代(尽管报刊上从标语口号里反对拜金主义),好像世界到了末日,不赶快放纵一下身体,就来不及了,因此春晚的俗化已成为定局,只考虑“喜庆”,只考虑可以赢得多少笑声,并不讲品格,赵本山一次次“卖拐”,一次次丑化残疾人,一次次地丑化乡下人,竟然能赚来那么多的掌声(包括他本人的发财),可见,我们的文化低俗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大千世界,数字代替    科技革命带来了数字化,数字化也进入了中国人当代的生活,看一个人是否能干,看他的年龄多大(仿佛年龄在30岁以下就意味能干);看一个官员的政绩,就看一个地区的GDP值高不高;看一个人富裕不富裕,就看他住多少平方房子;看一个地方的社会气氛好不好,就看墙头上刷了多少条标语。岂不知,文学艺术写的是数字之下的内容和人性的复杂习性,并不是光秃秃的数字符号。数字是供专家分析时用的,不是表达国计民生的具体符号。在文革中还有一位领导人为了表自己的忠心,夸大了现代汉语中副词的作用,本来汉语里的“最”字,就表现了事物的最高级,可是这位领导人偏偏在“最”字前又加了一个“最”字,成为了“最最”,其他人也不认为是语病,跟着“最最”了很多年。
  
  物欲横流,金钱气味    什么是当下中国文化的主流,物质主义是主流,大家看一个人的成功,是看他吃什么,穿什么,银行的存款多少?物质主义也反映现代汉语的交际,大家见面以后,“在哪里发财?”取代了以前的“在哪里工作?”豪门大款聚会到一起,比的是奢侈;百姓聚会到一起,羡慕的是奢侈。为了搞到金钱,一些文体也跟着一起下坠,典型的即是所谓的“报告文学”,有钱的大款和一些官员喜欢讓文人吹捧,因此就有了这样写“吹捧文学”(包括一些吹捧传记)的枪手。读了这样的文字,会清晰地感受到马克思先生曾经对资本积累的形容,“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流淌着肮脏的东西,资本有追求自身增殖的天性。”这些所谓的“报告文学”就是为其增值而服务的,恰恰体现了伪文学的工具性能。
  
  豪言壮语,空洞无物   我们的时代是崇尚豪言壮语的时代,一个人光实实在在地干活,不会说几句豪言壮语,就会令人觉得窝囊,至少无法当成英雄人物。我们可以回忆一下英雄人物的言行,几乎每个英雄人物都是某一个豪言壮语的化身。我们的时代崇尚完美的英雄,凡是英雄是不能有缺点的(怎样不有缺点,就得讓英雄死亡,死了,就不会犯错误了)。所以,我们看到的英雄模范,大部分是去世的,这些英雄即使去世时并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去世后也要经过悉心挖掘,挖出来几句豪言壮语。再者,我们的英雄人物,以军人和干部居多,普通百姓和文化人里的英雄比较少。以说实话著称的作家汪曾祺虽然去世了,这样的人能当英雄吗?显然不能。台湾的作家李敖只能在监狱里写作,无法成为台湾岛的英雄。
  
  要想讓一个民族没落,不是修多少集中营,而是讓一个民族的语言下滑或者消失,比如日本人曾经占领台湾,在“七七事变”前后,日本总督府下达了撤销全台学校汉文科、废止各种报刊中文版的命令,同时颁布相应的惩罚措施,强迫台湾民众学习、使用日语。汉语是中国的主流文字,大部分中国人是用汉语交流和写作。如今的许多作家只管写,很少想到净化现代汉语的迫切性,更少想到现代汉语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一个民族的语言必须笃实才能保证这个民族的身体康健,否则,就会走向反面。因此我们使用的白话文,不论是写到纸上(包括互联网),还是口头交流,都需要进行净化,不能再芜杂下去了,继续芜杂下去,影响的不仅仅是文学创作的成就,会败坏一个民族本来优良的民族传统——笔者希望这样的担心不被认为是危言耸听。
  
                                                                                                                                                              2014年末写于西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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