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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笔触(外一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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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笔触(外一章)


                                                                 文/ 王克楠
   
      散文有没有笔触呢?肯定是有的,散文的笔触是写作者对世界的心理感觉,这个感觉可大可小(以小居多),但落到笔头的,一定是细节。


      笔触涉及对物象的理解,鲁迅先生写门前的枣树,说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为何这样表达?完全是心理的感觉。这就是涉及到了一个写作者的基本素质——靠感觉吃饭。一个作家即使拥有哲学家的博大精深,表达在纸上的,依然不是抽象的东西,而是化抽象为具象的东西,这个东西在文字里常常用“笔触”的形式表达出来。


      成熟的作家,无论是写小说,还是写散文,都是用“笔触”说话,从来不像政治家那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需要做的是,把笔触从生活的常态中挖掘出来,成为文本里的独特的“这一个”。“这一个”是禁得住推敲的,读者越琢磨越有味道。笔触虽然独特,出点却在于“索求”,你如果没有一旦主动寻觅的精神,笔触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笔触的落脚点在于抵达,抵达到哪里呢?当然是抵达到世界的本质(或者本真),这个本质或者本真,也许是一个写作者一辈子都难于抵达的,但确实一个写作者终生的努力方向。谢友顺说:“只有心灵像这个世界一样宽广的人,才能洞察人和事物中简单而永恒的本质。”确实是这样的。


      “笔触”只是涉及人的心理感觉,与取材的宏大与否无关。如果没有独特的心理感觉,取材再大,也是空的;有了心理感觉,取材再琐碎,也是可以洞察本质的。在散文写作者那里,大和小,宏伟和纤细,并不是彼此隔离的两个阵营,应该是互通的,可以瞬间互相换位的——这就是散文的魅力。谈到这里,不得不说说日本的川端康成,他十分注意表达物象的细部,而细部,在笔者的理解是就是笔触。笔触融化在写作者的感觉里,从心理感觉涌现到笔端,瞬间即逝,简直像狐狸一般善于逃跑,跑得飞快。我们读川端康成的作品,常常会读出静气,这样的静气就来自作者对笔触的捕捉和沉淀。


      说到笔触,有没有“伪笔触”呢?肯定是有的。如果仅仅把笔触理解为一种写作技巧,就会出现大量的“伪笔触”,比如夸大一些领导人的改变世界的作用,比如过于渲染成功人士的“圣人效应”,比如过于追求物质而以牺牲精神为代价…….这些现象的流动,就像是有毒的细菌,侵蚀着写作者的健康躯体,使其潦草、粗陋、虚情假意。要知道,散文之外的东西会强烈地影响一个写作者的基本品质,侵蚀他的艺术感觉,使得他容易进入内质的胡言乱语状态,当然了,就无法捕捉属于自己的散文笔触。


      笔触的表达,有的时候也会像是精神的“胡言乱语”,如鲁迅先生的《狂人日子》《野草》等。这些表面上的“胡言乱语”,其实不是精神错乱,而是借助于“乱”,表达出藏在生活背面的不易被人觉察的东西,这样的精神“胡言乱语”,是禁得住推敲的。真正的笔触,像是雨后的花香,越是呼吸,越有味道,一如评论家汪辉对余华作品的评点:“他(余华)对句子的穿透力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模糊却又透明。”余华的文字,笔触里有些朦胧和含混,却又那么清晰和明澈,这就涉及到是否表达得准确。准确,是一个散文写作者终生需要面对的写作尺度。唯有准确,才能深入和丰富散文的笔触。余华本人一直自谦文化不高 ,认识汉字也不多,但是他致力于语言和语言的现代主义表述,在想象和物质生活之间打开了一条通道,确实是值得散文写作者学习和借鉴的。


      现代散文不要每位写作者高度重视——现代叙述体系 ,这不仅仅是小说家和诗人们的事情,散文不去关注和领会,就会在写作中走偏(有些作者固执地故意走偏),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才华。谢有顺在这个问题上大致上有这样的表述:需要写作者在“语言的表现、理解人和事物的方式、现代叙述意义上的自觉”三个方面下功夫。笔者认为,前两个方面都涉及到如何使用笔触,也就是说,把握好了散文笔触,才有助于建立自己的独特风格。


     文章千古事,散文当然也是千古事。写慢一些,精一些,自觉一些,成熟地把握散文的笔触,是不可少的。


                                                                                                                                         于2016年2月2日



                                                                《历史文化散文写作,要警惕“假大空”》



      在很长的时间内,我们已习惯了生活里的假大空。我们在生活里做 一件事情,总是习惯于先喊标语口号;我们写散文,总以为自己找到了生活中的至理至高。因为这个原因,一些作者行文已经习惯把自己的视点,从高处往低处“俯瞰”,习惯于把自己认作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全才。持这样的写作态度写散文的人并非是少数,所以散文就出现了千人一面、千篇一律的尴尬,致使散文这种最见性情的文体,反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在“十七年”散文里,杨朔的散文曾对僵化的散文铁壁做过一次冲击,于是,对一些生活现象的叙述,开始“诗意”起来,而诗意则是愉悦人的精神不可少的元素。后来,在僵化的散文王国里,又出现了余秋雨,这位有知识、有见识的教授,把散文的笔触扩张到历史文化领域,举起了“文化大散文”的旗帜,让读者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哦,原来对于历史进行评说,不光是历史学家的事情啊。
余秋雨以一己之力对中国当代散文进行了“变革”,开阔了散文的眼界,也开启了中国崇尚大文化散文的新阶段。在余秋雨身后,有很多散文探索者试图更进一步地解析历史活动中的散文精神,各自小有成就,但依然无法抵达余秋雨的散文气象。余秋雨的散文确实对中国当代散文做出了很大贡献,但是,远没有达到用散文的气场对历史活动进行再观察、再梳理的高度,大多还是在“挖掘历史的隐蔽意义”层面徘徊,有时不免苍白空洞。


      散文写作一定要提防“假大空”,历史散文写作者尤其要防止沾染这个恶习。写大文化散文,涉笔中国丰富的历史资源,这就容易给一个错觉,仿佛一旦涉足中国历史,散文就一定有文化含量,其实未必。写历史散文,绝不是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转述,不是对王国更迭的感喟,不是对历史人物简单的讴歌(每个历史人物都是立体的,都是丰富的),不是对历史上忠臣的愚忠和英雄事迹的简单涂抹……不能沦入各种既定的共同话语系统。写散文的人,一定要有自己的见解和“还原真实人物”的写作勇气。


      那么,什么是历史文化散文的正途呢?评论家谢有顺说,一定要敢于书写“在野的文明、异质的文化、民间的传统”。谢先生所讲的这三个方面是不容易被认可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历史文明都分正反两个方面。正面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和评价,而在历史的另一面的东西,偏偏是散文写作者需要深入挖掘的。对于历史来说,成功者有成功者的豪放,失败者有失败者的悲壮,决不可以用成败论英雄,不可以“成者王侯败者寇”。有的时候恰恰相反,在失败者身上可以发现更耐人寻味的精神气场,比如悲剧英雄瞿秋白,在被处决前写了《多余的话》,这个文本就更贴近他的内心世界。


      对于热忱于写历史文化散文的写作者来说,如何采集素材当然是重要的,更为重要的是如何使自己成为一个有“史识”的人。王瑶说:“资料有时候可以借助于别人搜集的成果,‘史识’则必须研究者具有独到的见解,能够从大量资料找出它们的内在联系。”王先生这段话虽然笼统了一些,但是,毕竟解释了清了什么是“史识”。一个散文作者倘若无“史识”,就无法正确地与历史人物进行精神对话,只能浮皮潦草地写东西,这是很尴尬的。无识而写,不仅浪费了自己的精力,也增加了当代散文废品库里的废品数量。


      在这里,笔者认为有必要简析一下“宏大叙事”。从文本学的角度说,历史文化散文确实讲究“宏大”,但是这个“宏大”绝不是物质空间的简单的“大”,而是指其精神气场的大小,是思想境界的深入度。如果没有这两条,刻意地去找一个大的历史题材去写,写来写去,也只能大而空,效果也无法抵达“宏大”。大,是可以的,但是不可以空。注意,这儿出现的“空”,不是禅宗的“空”。禅宗的“空”,是对物欲的摒弃和对精神的大欢乐。历史文化散文里的大而空,是拔着自己的头发升天,结果没有升到天空,头发反而被揪掉了。


       大而空不好,小而空就好了吗?答,一样地不好。空洞了,就缺失了个人感悟,就弱化了散文的精神当量,而散文这种文体却是最见性情见精神的文体。没有内在的精神,文本里采集得资料再多,也只能是掉书袋而已。


      中国当下铺天盖地的散文,大多是读者耳熟能详的“共同话语”,鲜有自己的见解和话语。大批的民间作者隐身在民间写作,选材一般比较小,情感也感同身受,初看,所选的历史事件比较小,但内在的精神当量不小,民间作者不受刊物风格的限制,写得就更自由一些。还有,民间作者发表作品的渠道,大部分在网络和微信,由于发表的渠道比较容易,写来就无拘无束,放飞心灵。总之,时代呼唤远离假大空的文化散文,等待有品质有见解的作者,等待出现真正摈弃假大空的伟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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