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天堂--读张忆《说茶》

很多人写过茶，而张忆的茶与其是说茶，不如是说人，说一段往事，说一个时代，说一种变迁，是一种精神的朝圣和心灵的瑜伽。在写说茶之前他说：这个国家，你想要对他说什么？他的说茶，又是一种悲悯与怜惜，是对消失了人事以及手艺传承的缅怀，是对被破坏了人文的追思，甚至是一种对一种历史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做了十年的茶人，对于茶与寺院的根源寻访，就像把故纸堆里的故事一一翻开，从自己如何接触茶到了解茶到懂得茶的缓缓呈现。从父亲的春尖到龙井，从外婆的睡脑到自己的衣服，从母亲的缸茶自己的茶香伴书，这是生活的印痕和写照。而对于各种水泡各种茶，对僧侣诗朋之茶与水源的追溯，却是故纸堆里的寻幽探胜，有一种禅悦的欢喜，可喜极而泣。当他捡拾那些被破坏了寺院的断壁残垣里故事，那些消失了在时间与空间的章节，一边喟叹一边潸然。

         张忆的行文是白云曳出岫的飘逸，是清泉石上流的宁澈，是真名士自风流的清丽，又有佛子之心的沉重与慈悲。文字是一个人的性情写照，一个人的阅历回视，一个人对世界最为直观的明见与感知。而茶文化是东方的一种精神与精髓，在诗歌里飘荡，在寺院里回响，在张忆的文字里久久萦怀，缭绕不散。

       读张忆散文多年，读到的是一种简静，文字肌表的化繁为简，文字内里通透的宁静。他的文字底色是蓝色的，是一种像天空空旷高远的蔚蓝，似乎只要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就可以兜住流云兜住风。他的文字又像海洋一般辽阔深邃，在静水深流的深蓝里隐匿着深切的忧伤与悲悯。这种简静的蓝色，是生命的底色，像酒精灯上跳动的那一抹蓝色火焰，或是秋日光阴里被耳朵扑捉住的那一曲蓝调。
         当然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关于抹茶的故事与制作，对于这失传手艺，如图片所示，这样一碗茶哪里是茶，分明是一个世界的一笑生春，是一碗乾坤的了了分明，也是张忆作为寻佛问道之茶人终极目的。张忆说“我只是想，在老的时候，寻一片茶山住下来，做出最上等的“抹茶”，让“抹茶”回家。

    如果说前面八篇的回忆反绉和茶事探寻，是一个将要动身远游的人捧着一把故土揣在怀里，在四处漂泊的日子里，时不时拿出闻一闻，方可安然落枕。 那么说茶的最终篇就是以这抹茶结尾的，碗中那如绿色凝乳的抹茶，以及张忆要让抹茶回家的愿望，把人情绪一下子拉回来了。好像一个远离故土的人，风尘仆仆回到了家乡，看山看水看风景，蹲在山溪水涧边掬水照影，这一抹绿，就像一掬山溪水令人回归与宁静。于是，长满褶皱的往事，暗流潜涌的悲伤，被这一抹绿意给抚平了冲淡了。

        似乎可见心如沉香的男子，穿着洁白的衣衫，在山涧旁，溪水边，挥锄挖土，搭架布网，用对爱人的心情对待每一株茶树。 采摘蒸之、揉捻焙晾、慢磨随心 ，如同炼丹一般炼出一抹绿意盎然。于是，焚香净手，煮水冲茶，茶与人相互悦纳，茶与禅，相衍而生。似有梵音袅袅于耳侧，似有佛光盘旋于印堂，盏茶时光便是静心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