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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草长鹰飞的散文谈语言运用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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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草长鹰飞的散文谈语言运用

                                                 文/王克楠

       什么是散文的语言?是一个很宽泛的话题。 首先肯定地说,语言绝不是形式,语言也应该有内容,里面有作者的全部人生经验。任何语言的后面都有深度不一的文化沉淀。必须肯定地说,语言是散文中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汪曾祺先生说。“语言像树,树干内部汁液流转,一枝摇,百枝摇。”说得很形象。散文语言往往表现一个人的文化功底。语言之美,决不在于一个一个的句子,而在于句子和句子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整体之美。

      草长鹰飞的《葱之隐者》的语言有整体的美,每个字、每个句子都含着作者对世相人生的情愫。草长鹰飞的句子首先是动感的,“秋上大葱下来”是一个“散文事件”,构成了散文由头,往下是一系列的动作…..再就是语言活泼,每个字都水灵灵的,含着生机,而不是耍贫嘴。北京有些人也喜欢用方言写东西,写出来的往往都是贫嘴的味道,为何?盖因为人文涵养浅薄也。

      要想探探一个人的文学功底,也简单,从他的作品语言便可知矣。一个人如果没有文化修养,却装得文质彬彬,最终还是要在语言上露出马脚。你去看读那些大凶大恶之人的讲话稿,一定会看到每个字都留着血,或者令人恶心的颤抖!笔者是读过老鹰(昵称)的《带.的事物》,虽然是微型随笔,但字字入心。《自.由》写出了对青春年少学生的悲悯。《剩菜.筷子》虽然短小,却点出了中国文化的陈腐那一面:大家一起缺乏活力,一起平庸,如果哪位爷敢于出头,一定要受到攻击,“先尝不一定有啥好处等着,于是人类创造了‘隐忍’‘坚持’一类的词汇去补好处之外明日的空茫”。

      还是回到草长鹰飞的散文。老鹰喜欢写植物和蔬菜,因为植物和蔬菜和百姓生活有关,天安门当然也可以写(有一位名家曾写了故宫),但毕竟不能解决柴米油盐问题。老鹰写的是大葱,可能还写过大白菜和北京的豆腐以及茄子。去年十月他写了北京街头的雪花果,这种鲜果在老鹰的笔下当然是水灵灵的(老鹰一般不写僵化的、蔫不唧唧的水果)。老鹰的散文有一个特点,就是鲜活,人物是鲜活的,物象是鲜活的,水果和蔬菜是鲜活的,当然语言也是鲜活的,鲜活的特点就在于他习惯用短句子,这样的短句子来自口语,又高于高于口语,中国很大,口语系很复杂,有北方话为基准的普通话,也有各地的方言(方言组成了口语的一部分)。对于写散文使用口语,不能简单地把口语放到文章里,不能“放到篮子里的就是菜”。对于口语,一是要选择,二是要打磨,这个过程或许可以用“提炼”来表达。

      还必须说一说汉语的声调,现代汉语声调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许多人认为写古诗词才讲究声调,讲究平仄,才用得上,而写散文用不上。其实散文和小说也是讲究声调变化的,西方的语言没有平上去入四声,大概只有上声去声两个音调,窃以为就没有汉语的声调丰富——这是汉语的优势,为什么不珍惜这个优势呢?汉语装讲究平仄声,这不是形式,因为汉语诗词讲究“前有浮声,后有切响”——这是语言学家沈约说过的话。“前有浮声,后有切响”的节奏,仿若天籁,为什么不吸收呢?读老鹰的散文,读者会觉得很爽,为何?因为他自觉不自觉地讲究语言的声调变化。比如在《视线你内外的果与实》语言很鲜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语气:其中对池子里的绿麻的描述,有对麻绳粗细用途的叙述,有对搓麻绳动作的叙述,有对麻刀使用价值的点拨,真的是充满了人的精气神,也充满了音乐感,有京剧唱词的味道,其中“棉花,用不起,爱起鼓儿”,这三个节奏,其实是三句话,省略了不少,反而有味;读者懂得语言之后的语言,也就是话外有话,很有味。

      草长鹰飞的食品系列写到了大蒜,用他自己的表达是《蒜之大小》。此文开门见山,写出了大蒜的大众性,像老鹰其他散文一样,这篇也是动感十足。此文把北京爱吃蒜的习性表达到了极致,极致之文,一生也难得几篇。作者是喜欢用动作来表达事物的情态的,不仅人有动作,物象也会有动作;其中有个动作很典型,表达大人对孩子的慈爱,就是简单的几个短句子,“剥好的蒜,让小胖子攥着放到桌上,你想捏捏的念头刚出来,小胖手儿,抽走了。”最美好的语言状态是水流的状态,对于作者而言,水是流动的,这样的流动必然是内在的流动;语言也是流动的,即是语言流,而读者阅读作品,也会有意无意呈现出流动的状态,这样一个作者就可以完成一篇作品的“最大效能”。

      还必须就草长鹰飞的散文说说散文语言。散文语言和小说语言不同,小说语言讲究叙述得体,描写有力,人物鲜活。散文不然,叙述讲究冒尖,越不得越好,说白了,要有个性(或者野性),人物不需要鲜活,蜻蜓点水亦可。但是,散文语言是不能含糊的,语言是散文的命根子,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语感和个性语言,那就真的不如干点别的。“好的语言”从哪里产生?实际上从构思阶段就已经开始酝酿。不由得就说到了“思想”,一个人的思想能与一个人的语言分得开吗?显然不能,如果说思想是骨头,语言就是血肉,血肉能离开骨头吗?汪曾祺先生说,“世界上没有没有思想的语言,也没有没有语言的思想”,说得很准确。有的时候欣赏一篇散文,有人会说这篇散文写的不错,只是语言差一点儿——这样的说法是不成立的。一个作者如果是粗糙不堪的,构思状态也是粗糙的,写出的语言必然粗糙;,如果一个人的奴性十足,他写出的东西必然没有根底,奴性的作家往往喜欢用大而空的空话来拼凑。我们读《红楼梦》,即使小说里有性爱的内容,也不觉得粗鄙,为何?因为曹先生做人之品味高雅。

      说到语言之后的东西,文革中的样板戏《沙家浜》中有两句很亮的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这不是汪曾祺心血来潮,而是有出处的。出处就在于苏东坡的“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当然,使用现代汉语写作,不见得每句话都有出处,但文化积淀对一个人,毕竟不是坏事。那么怎么来学习语言呢?作为一个中国作家,要有意识向古代作家学习,再就是向群众语言学习。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听人们的说话,或者去看看广告牌,就会发现有很多生动活泼的语言。上个世纪电视上经常有广告词:“椰风挡不住”,还有“东西南北中,好酒在张弓”,语言就很活泼,语言很有派,很得“势”, “势”就是动感,就是征服感。好的语言具有征服力(让人信服的征服,而不是装腔作势)。我私下想,老鹰的散文语言是有征服力的,不然,为何我这这根写作散文多年的老油条,见了老鹰的散文就走不动了呢?

       散文需要定位,是写假大空的话,还是无病呻吟?一个写字的人,是活在群众中,还是活在假大空的空号里?老鹰本身就是一个“群众”,在北京的普通人中打滚,时间久了,就得到了语言的土壤。再就是——在心,在北京的人多了,为何老鹰的散文“北京味儿”独成一家呢?他的语言里有他的体温。一如内蒙古歌手腾格尔,他的演唱不是地道的蒙古味儿(笔者在呼市请教过许多内行),但腾格尔有相当的粉丝群,因为有了腾格尔的体温。散文语言需要锤炼,怎么锤练呢?汪曾祺先生比喻为揉面,揉到位了,才筋道,才能有劲儿,才暖人。汪先生的方法是认真打腹稿,打腹稿就是锤炼。语言还讲究独创,写出“这一个”,独创来自对生活和自身的发现,如果没有对生活的发现,只是千方百计地增加一些形容词,只会让读者感到不舒服。好的语言是写人人心中都有,而作者独自表达出来而已。比如“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个“闹”字,并不是生僻字,人人心中都有,但被作者独到地写出来了。鲁迅先生的散文“我的窗前有一棵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不少评论家解读为枣树多,其实不是这样的,窃以为表达的是先生无奈而压抑的情感,也表达他对更多的国人有希望从沉睡中醒来的意念。

       还要说一下“警句”, 一篇散文里,有警句是好的,会加强读者对作品的印象,但警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在具体的语境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只有自然了,读者才会接受,才不会产生逆反心理。一篇散文出现了警句,本来是好事,但并不是说警句越多越好,太多了,就会冲淡作品的整体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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