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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悦读随笔[两则]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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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这是《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在斯万家那边》的开头。马塞尔·普鲁斯特所说的那段时间,应该是他三十五岁以后的岁月。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一不小心就会感染复发。他只能把自己禁锢在封闭的房间中。这间屋子,没有阳光照耀、没有风吹草动、也没有了人世间的喧哗与骚动。所有的,只有那张床、笔与纸、以及对人生往事的诗意、亲切而又百感交集的回忆。直到五十一岁那年他永远地告别了人世为止。他的生命已不再需要这间屋子了,他的灵魂却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得到了升华与永存。
  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艺术视野里,她眼中真正的生活与现实是变动不已的、未知的、不受拘束的、像一个明亮的光轮般的人的精神世界。而在马塞尔·普鲁斯特敏感而又感性的回忆中,无论是斯万家那边、盖尔芒特家那边,还是女囚、女逃亡者、少妇们,那些逝去的人生岁月、那些故人的音容笑貌,无不清晰涌现,触手可摸。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烛照着过去的生活与现实、烛照着人的心灵与思想,使得“重现的时光”亲切、忧伤、快乐而又感慨不已。正因为这样,马塞尔·普鲁斯特固执的记忆与流逝的时间始终对峙着。当时间毁灭了一切,回忆就是人类通向心灵史的唯一通道。


  假如假以天年,允许我完成自己的作品,我必定给它打上时间的印记:时间这个概念今天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迫我接受它。我要在作品里描写人们在时间中占有的地位比他们在空间中占有的微不足道的位置重要得多……

  马塞尔·普鲁斯特通过他的追忆,使时间具有了色彩与音响、具有了喜怒哀乐的情感,流失在时间深处的那些人物与往事便生动起来,真实可见。
  阅读是人与书的奇遇,而阅读这部长达近二百多万字的小说巨著,是对阅读信心的极大考验。我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冬季窝在温暖的被子里,浮光掠影地读完了这部小说。我期待着有缘再读书柜上的这部小说,重温并领悟其深刻内蕴与艺术魅力。这是需要耐心和缘分的相聚。
  《追忆似水年华》令马塞尔·普鲁斯特的生命历史绵长而又广阔。躯体被病魔禁锢着,而精神是自由而开放的,灵魂永远也不会与世隔绝的。躺在病床上的马塞尔·普鲁斯特,以回忆抗拒着遗忘,在追忆似水年华中,他的精神舒展开来,唤醒了等待着死亡的生命,重新焕发出灼人的光芒。
  小说没有一贯到底的叙事情节,回忆的片段组成了这部宏篇巨构,蓬勃的诗意始终充盈其间,而散文化的文字优美地自作者的生命长河中舒缓地流淌而来。这些精灵般的文字,与其说是整合了一部个人的心灵史,还不如说是奇迹般地复活了一个人的生命。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自问世以来,因为触及社会道德的禁忌而历经非议与遭禁之厄。欧美的一些评论家或称《洛丽塔》是“衰老的欧洲诱奸年少的美国”的象征、或称《洛丽塔》是“年少的美国诱奸衰老的欧洲”的寓言,其争论甚是有趣,而纳博科夫当然是不以为然的,尤其是关于道德与否的批评,他更是不屑回应,他说:“深感亨伯特同洛丽塔的关系不道德的不是我,而是亨伯特自己。”在这里,我忽然怀疑“文品即人品”这个命题的准确性——或许这样的命题本身是荒谬可笑的,我们以往正是以这样的看法,因人废文,遮蔽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或故作视而不见。正如《洛丽塔》中触犯道德底线的是小说中的主角亨伯特、而作者纳博科夫可以置身事外一样,这确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儿。
  对于猎奇的阅读者来说,《洛丽塔》饱受争议的情色意味,显然使他们走入了误区,因为他们无法从中获得色情小说的感官刺激,亨伯特的自白也没有给读者带来通常叙事小说的阅读快感——尽管这部小说的题材反映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与一个十二岁少女的畸恋故事。这是一部需要耐心阅读的作品。在三十万字的篇幅里,亨伯特滔滔不绝的自白,追述、剖析了他狂热追求洛丽塔的过程与动机——“‘洛丽塔’毫无疑问会成为精神病领域里的一个经典病历。”纳博科夫在小说引言中如是说道,或许这是解读《洛丽塔》的密码,然而事实上纳博科夫的用意不仅仅限于为我们提供一份精神病患者的病历,因为他接下来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们提醒我们注意危险的倾向——潜在的罪恶。”他在欲盖弥彰中显露出一个作家隐藏在文本中的思想深意。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

  亨伯特从他自白的第一句话开始,就表达了对洛丽塔无以自拔的迷恋与无可救药的痴情。洛丽塔这三个他曾无数次念叨的字,已彻底地占据了他的灵魂。他日日夜夜把这三个字分开、组合,甚至连这三个字的音节、读法,都在细细地把玩与体味着,仿佛这就是人间最美妙的诗篇、是天下最动听的天籁。哦,可怜的洛丽塔,亨伯特这个洛丽塔家的房客,后来又成了洛丽塔的继父,从他第一眼看到天真无邪的十二岁的洛丽塔之后,他就把她当成了灵魂的天使。少年时代的亨伯特与少女阿娜贝尔曾经发生过刻骨铭心的初恋,然而,这场恋爱以这个女孩死于伤寒而终结。这个令人伤心的悲剧,使亨伯特对那些十多岁的青春少女充满了温柔而猥亵的欲望,罪恶的梦魇始终缠绕着他,为了实现占有洛丽塔的目的,他违心地接受了洛丽塔母亲夏洛特的求婚,在夏洛特遇上车祸不幸身亡之后,欲火烧灼的亨伯特仿佛得到了解脱,带着洛丽塔开始了一场乱伦的罪恶之旅。当洛丽塔最终逃避了这场灾难、寻找自己的幸福以后,亨伯特的世界因为失去了洛丽塔,从此一片黑暗,他追杀了曾经拐走洛丽塔的剧作家克莱尔·奎尔蒂,表达了他生命最后的疯狂。亨伯特的自白中,带着病态的审美,津津乐道于他捕捉欲望的细节、邪恶的片断、兴奋的意淫,这是他万劫不复的人生困境,也是人类心灵深处同样面临的困境。
  人性的迷乱与沦陷,如同一头恶魔,驱使着亨伯特无视道德、无视法律,毁灭他人、毁灭自己,这是多么可怕的悲剧。这样的悲剧,令人深深同情并深思。人性的自我完善是极其艰难的事儿,一不小心就陷入了罪恶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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