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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糯米饭染成了五色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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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糯米饭染成了五色 
 文/木语  
  
   三月初三的脚步近了,喜爱糯米美食的壮族人又开始琢磨着糯米饭的事了。  
    人们都喜欢色、香、味俱佳的食物,当然聪明灵巧的壮族人也不喜欢单调乏味的东西。不知从哪个年代起,芳香可口的糯米饭在壮乡女人的巧手下,变得“秀色可餐”起来,在人们“好色”的双眼里呈现着黑、黄、红、紫、白五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引起人们无限遐想,激起人们品尝那种颜色的好奇心和食欲。壮族人喜爱五色糯米饭,似乎不是为了果腹而来,倒像为了品色而来,可见色彩不仅是画家所敏感的,普通人的味蕾也对之甚是敏感。  
    本来是纯白色的糯米饭,是如何变成黑、黄、红、紫色的呢?是壮族人买来染料把它染成的吗?不是的,我们绝不喜欢那些化学染料染出的食物,那些虽然艳丽夺目,但是在壮族人眼里是毫无风味可言的,更不会激起人一饱口福的欲望。  
    那黑色糯米饭是怎么来的呢?没想到吧,那竟然是用枫叶染成的!这个主意也是只有自古以来善于用蓝靛给自己的衣服染成黑色的壮族人才懂的。三月,春风吹过岭南的青山秀水间,把枫树吹醒了,枫树纷纷发出新芽,长出嫩绿的新叶。女人上山采来枫树的嫩叶和茎,捣烂后放到温水里泡上几小时,过滤掉叶渣,再用过滤出来的枫叶水泡糯米,泡过枫叶水的糯米蒸出来后就是散发着枫叶香味、黑得晶莹发亮的“黑美人”——黑色糯米饭了。  
    津津有味地品尝“黑美人”的人,以为黑色糯米饭做起来就这么简单,其实躲在幕后操劳的女人们常常发牢骚说,有个奇怪的现象,同样用枫叶水泡的糯米,为什么有的人蒸出来的糯米是黑的,有的人蒸出来的就不黑呢?原来摘枫叶也有秘诀。有经验的女人摘的是三叶枫叶,没有经验的女人见到枫叶就摘。只有三叶枫叶的汁水泡的糯米饭才能蒸出黑黑的颜色,其它枫叶做出来的糯米饭是灰色的。  
    但是还有奇怪现象,有时候几个女人摘的是同样一棵枫树的叶子,做出来的糯米饭还是有的黑,有的不黑。有人就开始慢慢道来祖上的传说了,说是我们韦家(我们家乡壮族多韦姓)有两个来源,一是“黑韦”,一是“白韦”。谁是“黑韦”,蒸出来的糯米饭就黑,谁是“白韦”,蒸出来的就不黑。也可以这么说,蒸出黑糯米饭的人,是属于“黑韦”,蒸不黑的是属于“白韦”。蒸一锅糯米饭,倒能鉴定一个人的姓氏来源,在家乡人听来也蛮有意思。然而富有劳动经验的壮族老女人会在村头的枫树下,向年青的女人传授经验:泡糯米的枫叶水不要煮开,如果担心糯米饭不够黑,等泡糯米的枫叶水凉了,你可以把泡了米的水再滤出来,单独把水加热,还是不要煮开,再倒回去浸米。水和米泡上几个小时(最好是泡上一个晚上),就可以蒸米了。这回做出来的黑糯米饭想不黑都难。  
    黄色的糯米饭多是用山上的一种花染成。半汉化了的壮族人用西南官话把那种花叫做黄花,不少人还是用土话说成“花迈”,汉族地区的人叫它密蒙花。黄花的水要煮开,只需要把花放在开水里烫一会儿就可以,用这个水泡的糯米蒸出来的糯米饭是橙黄色,散发着诱人食欲的浓香。  
    其实农历二月黄花就开始开放了,一直开到三月底。家乡的老人说,二月二吃黄花饭可解春困,也就是黄花能强身健体。于是每逢二月二女人便纷纷上山摘黄花回来煮干饭给家人吃。那天街上卖黄花的人也很多,都是扎成一把一把地卖。有的山里娃也会摘这种花来卖,用自己赚到的钱换来了笔和作业本、课外书,品尝一下少小当家为家里减轻负担的成就感。每年三月,喜欢爬山踏青的我会顺便摘回来一束束黄花,自己用或送人。用黄花煮出来的黄花饭也是很香的,平时能吃一碗饭的人,此时就会想吃两碗。若在焖黄花饭时,饭上放几片腊肉,这样的黄花饭,令人闻一下那个香气,口水就出来了。  
    红色和紫色的糯米饭是用红蓝草染成的。同样的红蓝草为什么能染出红色和紫色呢?原来红蓝草也是有区别的,壮族女人早就总结出,叶片稍长,颜色稍深的,煮出来的颜色较浓,泡出来的米即成紫色;叶片较圆,颜色较浅的,煮出来的颜色较淡,泡出来的米即成鲜红色。  
    走在家乡的乡村,你会发现有些人家菜园的一角长着一丛红蓝草,你会说那是一丛草吗?为什么不除掉?殊不知,那是勤劳细心的女人为每年的三月三和清明节、四月八而准备的五色糯米饭材料,没有了它,孩子们、男人们、老人们喜爱的五色糯米饭从哪儿来?三月三的欢悦从哪儿来?  
    三月三的村头,壮家人给土地神庙敬献芳香扑鼻的五色糯米饭,祈求吉祥如意、五谷丰登。山坡上,各村屯的青年身着光鲜的衣服,三五成群唱山歌、碰彩蛋的热闹场面很少见到了,自从九十年代以来,正值山歌相会年华的青年男女,有的上大学去了,有的到沿海地区打工去了,然而阵阵欢声笑语的记忆依然在我们的心里回荡。  
    能把糯米饭染成五颜六色的植物也许不止这些,甚至可以用食用染料染出一样的视觉效果。当然,如今很多搬到城镇里居住的壮族“贝侬”(壮语,即朋友,家人、兄弟姐妹的意思),已经很难吃到用枫叶、黄花(或黄姜)、红蓝草染出的五色糯米饭了,他们只能买街上商家用化学染料染出的有色无香的假五色糯米饭,用失落的表情怀念曾经的味道。住在乡村的“贝侬”,依然记得自己是把植物和小动物(比如青蛙)封为神的民族,做五色糯米饭时,依然选定了“坚筋骨、益肠胃”的枫叶、能清热凉血的黄花和具有生血行血作用的红蓝草。壮族人喜欢它们的理由不仅是本草功效和丰富的色彩,还有它们各自独有的芳香,被壮族人从小到老依恋的亲切如盘古婆婆(壮族远古女神)的植物芳香。可见,这些植物才是崇敬大自然的壮族人的好朋友。  
    三月三,谁把糯米饭染成了五色?是带来新一年风调雨顺的雷神和蛙神,是这边坡上和那边坡上传来的一阵阵悠扬的壮歌,是布洛陀尝过的百草,是壮家一辈又一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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