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一瞥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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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浪屿游船上有带蒋介石头像的纪念品,林丫头说岸上也有,比船上便宜,我于是忍住,跑去底舱看表演。人多得只看见表演者的上半部,一顶花帽,一些夸张的动作。众人沸腾。据说还要踩在玻璃上。我只见观看者的后脑勺呼啦一片,前面叫好连声。索性站起来走回顶层,站楼梯上回头观望,见几个穿很短衣服的女子,手上头上戴满哗啦作响的什物,正在跳一种狂热的舞蹈。又不能挡道,就紧走几步跳上去。
林丫头见我上来,扬扬下巴,我顺着看过去,高处靠近玄梯的地方有小电视,电视里正在直播的就是底下表演的节目。林丫头冲我呲牙,卖纪念品的姑娘也冲我笑,她身上的制服色彩艳丽,晃了我的眼睛,我也笑,掩饰说那个沒有现场感,却没了看下去的兴致。随即看向舱外,被水面的浮标吸引,我第一次坐船,什么都新鲜,拿过相机乱照起来。
船平稳地行驶,水浪翻卷,似要跃上船头,风不知从何而来,直吹到人的心里。一瞥之下,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一尊雕像,站在岩石上,高出水面数十米,气势雄伟。禁不住高喊起来:郑成功!这就是民族英雄郑成功。船上游人纷纷离座拥向侧面......孩子上初中时做过有关郑成功的试题,要求求出雕塑的质量,所以知道这是我国最大的历史人物石雕像。也听朋友提起隔海相望的金门岛,历史书上更加写得明白,自是神往已久。这位著名的收复台湾的英雄,此时身穿战袍,衣袂飘飘地屹立在海风中,威严地巡视过往的游船。
我想起《亮剑》中的李云龙和楚云飞,一国一共,都在为自己的信仰而战,楚云飞在金门岛向着大陆喊话,悼念他误以为死去的敌人。我爷爷也说过,家国之间就像一家老小相处得不好,时常鸡飞狗跳,只能让别人笑话,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前几天有同事去台湾旅游,发回来的照片里面,有一张是守卫孙中山纪念馆的士兵,戴钢盔,端钢枪,穿天蓝色军装,站在围栏里任人拍照,我疑心那是雕塑,几次证实仍然不太相信,看那张帅气的脸,和大陆士兵一样的正气凛然。
很快视线中出现“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几个大字,有人举起了随身携带的望远镜。对面就属于台湾省,那片地图上的大红薯。放眼郁郁葱葱的密林,似乎神秘莫测。林丫头吓唬我,说不定正有枪口对着你的脑袋!我将眼睛紧盯住前方,试图找到那几个大字后面的隐秘。游船到此便不再往前开进,再前行就是过界,祖国统一的愿望,在此刻忽然变得强烈。缓缓地回航,大家静静和对面告别,无人说话。隔海相望的世界渐行渐远,郑成功似乎也很无奈。他高大的身躯在水上越走越小,有些落寞,水花翻卷,像无数双挽留的手臂,热情地挥舞着,热切地伸过来,徒劳地抓空。
关于郑成功,康熙大帝曾写楹联:“四镇多二心,两岛屯师,敢向东南争半壁﹔诸王无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郑成功是抗清英雄。他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所以日本也把他视为民族英雄。在台湾,更有郑成功纪念馆,似乎他受到每个人的景仰。他代表的是一种文明和文化,这真是个不可置疑的奇迹。
我如刘姥姥走进大观园,追着林丫头和燕子的脚步不敢怠慢,生怕走丢了。在这花团锦簇风景优美的岛屿居然会生出惶惑之感,实在是大煞风景。 鼓浪屿之大,在地图上只是一个不足为奇的标记,我们在烈日下走了半天,刚刚游览了其中一个角落。
岛上有两种颜色的花朵开在同一棵树上,惹人瞩目。弯曲的小巷折入树林深处,打着太阳伞的游人快步走入其中,并不觉得烦燥。一辆古老的大篷车停在墙角,花花绿绿的装饰让人想象从前的华贵。胡同里陈列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三头鱼,双头兽,还有一具干树皮似的木乃伊,就像山海经里描写的内容。
在福建路38号,我们见识了鼓浪屿独一无二的富人的天堂——海天堂构,正中一条石子路是这座建筑的中轴线,所有的房屋都彼此对称,左边和右边仿佛双胞胎一样,外部的洋派与中国式的宫殿风格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菲律宾华侨黄秀烺与另一商人,在原来洋人俱乐部的旧址上改建成的五幢别墅。黄是当时爱国商人,富甲一方,曾受孙中山题辞嘉奖,响当当的人物。
一间间房看过来,室内物品陈旧而精美,又各处雕饰花鸟鱼虫吸水纹龙,墙面与转角无一不是中国式风格,令人眼花缭乱,照片以及字画照像器材,还有手枪模型,喇叭形唱机,一人多高号角似的铜雕醒目的摆在一间屋子的中央,任人随意拍照。可叹物是人非,当年此地断然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如逛街市。 室内有尊南海观音像顶天立地,顶部设计别致,清爽典雅,令人仰视。 美国牧师毕腓力在《厦门方志》说:华侨在海外遭受欺凌,因而在建造房屋时“将中国式屋顶盖在西洋式建筑上,以此来舒畅他们饱受压抑的心情。”当时租界内富商名流过着上层社会优雅的生活,将鼓浪屿变成一个钢琴岛,超然于世事之外,却在内心深处有此根深蒂固的想法,不知是外人的敏感,还是华侨的脆弱,然而国运连着家运,此话当真不假。
万国建筑艺术馆里一面墙壁赫然书写一群千古流芳的名字,秋瑾,鲁迅,如此清晰地散发着他们鲜明的个性,不朽的魅力,此刻寻找的定然是隔了时空的教诲,我对着他们的名字鞠躬如仪。 左边一间宽大的室内,是木偶演艺厅,房间里有几根粗大的红漆方形的柱子,就像老家里屋子正中的支柱,房顶如天窗。我们几个同伴紧挨着落坐,顿时汗出如豆,蚊叮焦燥,有如井底之蛙,笼中之鸟,几欲起身去室外透气,却又掂记台上表演。踌躇中戏已开场,一个戴乌纱帽的官员站在城头指手划脚,却派手下兵士出城御敌。当时看得入迷,忘记了刚刚的烦燥和蚊虫,汗也渐渐安静不出。
但我的心情很久不能平静,鼓浪屿之行,不能忘记小巷里的吃食和药材,还有熙熙攘攘的游人,海浪之排山倒海,以及幽静的树林深处掩映的欧式建筑,一如异域的风情,更加萦绕心头的是郑成功坚毅的面容和身影。回想起如雷震耳的浪涛之声,先还以为天要下雨,雷声密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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