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偶　遇

　　黄昏时分，我下班骑车经过一片小树林。寒风阵阵吹过，落日的余晖已所剩无几，经过树荫的筛洗，早已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不过，倒正合了我的心意。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寒意中透着肃杀，让人清醒。这也正是我喜欢深秋与初冬的原因。

　　正骑到树林深处，眼角的余光忽然落在了路旁的一只小狗身上。那是一只怎样的小狗啊！一身黑毛，沾满了污泥，鼻尖一处白斑，早已成了灰色。瘦骨伶仃的样子，两只眼惊恐地盯着过往行人，似乎蓄满泪水与委屈，水汪汪的，让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有泪水倾泄出来。 　　这狗不大，也许才出生三两个月吧！紧紧地倚着路旁的一棵水杉树。要不是我骑得慢，有意放眼两边的景色，几乎不能发现。它会是谁家的呢？我停车看看四周，竟没有一个人。或许这就是一只无人照看的野狗吧，于是心中一片悲悯。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一只狗产生感情吧！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养过一次狗。幼时家贫，父母一年辛劳，所得粮食养大我们姐弟六人已属不易，更不要说分出口粮来，喂养一只狗了。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人都喜欢养猫。究其因，不过是穷人家里老鼠多，而猫恰恰是捕鼠高手。狗作为看家护院的动物，显然是多余的。穷苦人家，真正寒舍也。并非文人口中自谦之语，本无甚财物，偷盗之流也无心光顾。倒是富贵人家喜欢饲狗。所以，看一户人家有钱与否，只要看他家中养猫还是养狗即可以了。这也正是俗语“猫来穷狗来富”的由来。 　　我该怎么对待这么一只流浪的小狗呢？苦思无果，眼看着太阳完全沉了下去，想着自己每日还需上班养家，生活不易，另外时间也不宽裕，带回家去喂养是不现实的。只得重又骑车赶路，只是不由地，又回头多看了它两眼，心里话：小家伙，对不起了！ 　　大概是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缕悲悯之光吸引了它，它竟然大着胆子跟着我跑了起来。先时还隔着老远的距离，渐渐地越来越近。我一时好奇，停下车来看它，它又警觉地却了步，半蹲着身子，似乎只要我一有行动，它就会扭身逃走。我想它一定是受过什么伤害吧，它喜欢我，同时也害怕我。喜欢的是我这个特定的人，害怕的是我这副人样！我轻轻摇头叹息，重又骑上车离去。它犹豫了片刻，最后竟全力跟着我跑了起来，等到家时，它已几乎是贴着我的车后轮了。 　　上楼时，我内心还在挣扎着。要它，还是不要？要了，就是一份责任！不要吧，看着它也着实可怜。我于是暗暗下了决心，只要它自己跟着我上楼，今夜我就收留它！ 　　它果然跟着我上了楼！

　　小小的身子，在楼梯台阶上一蹦一蹦的，就好像是在钢琴键上跳动的音符，可爱至极！我打开门，它蜷缩着身子，在门边犹豫了一会，终于，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闪身进了屋。 　　什么都不多想了！现在，我的屋里多了一只可爱的小精灵。妻儿正好在老家，就由它来陪伴我吧！这确也算是一件美事，至少解我片刻孤独。我于是放了一盆温水，给它洗了个澡。怕它受凉，又取出吹风机将它身上的水吹干。顿时，我的眼前一亮：多可爱的小狗呀！全身的黑毛，如锦缎般发亮，鼻端处一点白，仿佛一团雪球镶嵌其上。小巧的身子，显得弱不经风，更加激起了我的同情心。爱意顿时倾盆而出，浓浓地将它包围了起来。每个生命都是上帝眼中的精灵，可每个精灵的生活却又是如此不同。想它也定是爹生娘养，后经离乱，独自漂零。一时间，我想到自己独自离乡艰难度日的处境，竟有惺惺相惜之感。 　　返身出屋，只是一招手，它便乖乖地跟着我出了门。我俯身将它抱了起来，随手放在车前的购物篮里。小小的身子顿时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堆黑色的线球，只是两只眼仍像黑宝石般放着光。它看着我，我想，那里面一定包含着依赖。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想来那一刻，它该感到幸福吧？生活或许曾经给过它很多苦难，这充满爱意的抚摸，就算是小小的补偿吧！ 　　从菜市场买回一些肉，不等到家，便喂了它一块。它大概很久没有饱食这样的美味了吧。大多的流浪狗都只是在垃圾堆里翻腾，能找到些剩饭馊菜已属难得，更不要说是这样新鲜的一大块肉了。它吃得“啧啧”作响，一丝不剩时，仍伸着舌头在嘴边舔拭着。 　　回到家里，迅速将自己平日装书的小纸箱掏空，然后铺上两件旧衣，放在屋拐角处，算是为它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家。屋外的寒风再也无法将它欺凌，今夜它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只是它却不愿意早早入睡，依旧蜷缩在我的腿旁。电脑里发出悦耳的音乐，它仰头看着，满怀好奇，我看看它，不觉笑了。 　　日行一善，积善便可成德。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一件小小善事。只是想着明天我又得起早上班，整日锁门闭户，该如何安置它呢？于是又想起孔子所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成。我莫名其妙地就将它抱回，又无法给它一个长期稳定的安逸生活，只怕会让它在享受片刻幸福的将来，感觉更多的无助与凄凉！看来，喂养之事，终是难成的。可爱的小狗，我该如何待你才好！ 　　窗外，风不知何时竟停了，月色尚好！想来明天是个大晴天吧！小狗也已鼾声轻起，我却没了睡意。于是又笑话起自己来！不多想了，且让它今晚睡个好觉吧！但尽一己之薄力，成全其片刻之欢娱即好！但愿它能理解我的苦处，也希望借着它的到来，应了“猫来穷狗来富”的古训，使我能够一改生活之窘境，好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它。这岂不是两好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偶遇总是一种缘，且珍惜这一夜之缘吧！
[ 本帖最后由 万里 于 2011-12-8 22: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