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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写字诀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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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会不会把人胆子写肥?别人不好说,至少我有那么一点点。以前,见到村干部,说话都结巴,工厂管理一声吆喝,就要尿裤子。自从写了些文字,主要是有些文字印到了叫刊物的纸上换到一点钱,胆子就肥了。见一家公司招聘内刊编辑,人家的要求,明明是大学本科,有工作经验,我初中毕业证都拎不出来,就敢冲过去。或许我胆肥把他们镇住了,年纪一大把了还弄到办公室来坐坐。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倒抽冷气。
      说起写字,我这个在种作了十多年田,外出打了十多年工,孩子都结婚了,初中只上一年级,却在出租屋的狭小空间里写起文字来,令不少人难以理解,有人说是驴踢坏了脑子。其实不难理解,荒诞之地,写作发生,闷在心里有许多话,想找个地方说出来。既然说出来,就想让更多的人听听。于是就投稿。我的运气不怎么好,大多数文字躺在电脑的文件夹里自言自语,只有极少的一点,才换到了一点钱。
      写字能够换到钱,会使人如打了鸡血一般。别人会不会这样,我不好说,反正我是,特别是换到数额稍大的。记得首个中篇小说发表,拿到一张汇款,数额不小,那会儿我一个月工资只有那个数。您知道我有多兴奋吗,蹬着一辆烂单车,差点要一路吼,你们给我闪开,老子要去领稿费了。进了邮局,可能是鸡血打得过量了吧,一哆嗦,居然把身份证号码填错了,改了又改。邮局柜员捏着我的身份证,看了我一眼,再看我一眼,又看我一眼。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于是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看自己。我长得不好看,皮糙肉厚,又黑,不是非洲人的本色,而是毒日头晒的。我一下子读懂了眼神的含义。拿了钱,我谢谢都没有说,扭头就走。
      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早早地辍学,是因为没有钱。在老家种田那十多年,种莲子养鱼上山砍柴火,闷着劲儿就是弄钱。出来打工十多年,工地上推砖,码头上扛包,工厂流水线上十二三小时,一切都是为了钱。可钱这东西,成心跟我作对似的,好不容易攒到一点,又像受惊的鸟似的轰地飞跑了。一个中篇二三千稿费,对有钱人来说,不够一餐酒饭。如果这钱就一餐酒饭吃了,这钱基本是一叠废纸。我当然不会这样花了它。我是要用它去买米的。就二块钱一斤,一千多斤白花花的大米,该要种多少田呀。也是因为太想钱了,有二年写字闷着劲儿想搞大的,一点儿破事,就使着劲儿塞字进去,还时不时在word工具中点字数统计,心里在算数。可想而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慢慢地才明白,世上的事,就数写字这活儿急不得,还是要回归到它的本身,老子有话要说。
      前几日回了趟老家,意外地看到几个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伙伴蹲在墙脚下抽闷烟。他们也像我一样,在外出打工十多二十年的时间里,想多赚几张票子,巴不得一天掰成二天,从来都是过年才会回来。今儿怎么了。他们说别提了,工厂都让我们打得倒闭了,找不到事做了,只好回来。他们都过了五十岁,外面那些工厂,贴出的招工启示,狠一点的四十岁以下,不狠的也要四十五岁以下。打工一旦倒了一定的年龄,不小心失业了,那就永远失业了。其中太阳保说,你说怎么办哟,这老不老少不少的,上有老下有小。他们一脸愁苦,为未来担心,我也忍不住替他们难过。当然也忍不住有点小得意,幸亏老子在写文字。当时谋到这份工作,我的老板好像跟我说过,写文字不是扛包哟,好像年纪大一点也无妨哟。
      老板的话不敢太当真,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干掉了。祖国太大,会写文字的人太多,何况老子不敢说会写。如果失业了,结局与村庄里这几位同龄人好不到哪里去。不要说我老是为未来担心,你不为未来担心,那是你在岸上,没下到草根的江湖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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