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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走出我视野的谷子

2021-12-23抒情散文大雪飞扬
在村庄里,谷子是唯一种被鸟儿催促着才种进地里的庄稼。春夏之交,天空朗朗的晴,一朵白云卧在天边,伸舌舔着苍蓝的天空。麦苗儿像火焰,从大地上起身,“腾”地一声,田野就被绿色的火焰占领了。一大群新疆杨尽情地泼墨一般抒发着自己的感情。这是一个闲静的……
  
  在村庄里,谷子是唯一种被鸟儿催促着才种进地里的庄稼。春夏之交,天空朗朗的晴,一朵白云卧在天边,伸舌舔着苍蓝的天空。麦苗儿像火焰,从大地上起身,“腾”地一声,田野就被绿色的火焰占领了。一大群新疆杨尽情地泼墨一般抒发着自己的感情。这是一个闲静的时刻,卸套的牛儿甩甩尾巴,看着蓝色的马兰花的火苗和被绿色淹没的村庄发呆。
  布谷鸟叫了。布谷鸟从村子的东头飞到村子的西头,从村子的北头飞到村子的南头,告诉东头的老王家布谷了,告诉西头的小李家布谷了,告诉北头的老赵家布谷了,告诉南头的小何家布谷了!老王家、小李家、老赵家、小何家没有听见,布谷鸟又从西头飞到东头,从南头飞到北头,像一个父亲对待自己懒散的儿子们。其他庄稼都长高了,像人一样飚着身子窜向天空,这人啊,怎么就忘记了种谷子?鸟儿们急啊!这人啊,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头顶和身旁还生活着另一个部落;秋天里,小麦收进了粮仓,虫儿们匆匆的藏匿起来了,你们收了小麦可以吃,可我们吃什么东西啊?——都说杜鹃啼血,这布谷鸟的声音里,填塞的可都是焦急啊!人被布谷鸟的叫声催得有点急,从拔草的地里抬起头,笑骂:“这鸟啊,就知道种谷子,种小麦的时候干嘛不催!”就东坡喊儿子,西园呼老婆,北屋取谷子,南屋牵牲口,匆匆往地里赶。
  一只布谷鸟在菜园边的矮树上叫着,我拿起石子,把布谷鸟打远。布谷鸟飞过我的头顶,在另一棵树上鸣叫。捏在手里的半个谷面饽饽掉到了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父亲低着头在园子里栽葱,葱的辛辣的刺鼻味和泥土的香味在空气中做了短暂的纠结之后,散漫开去。父亲仰头看看天空,撇下手里的活,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子,咱们种谷去!”我极不情愿的摇摇头。一片雨云从天边涌了过来。担着犁铧的父亲走过门口的浓荫,拐过弯,向山上走去;身后跟着的是他兄弟一般的老骡子。  

黑色的土壤被尖锐的犁铧抛开胸膛,土片哗啦啦地在犁铧的两边流动,像两条黑色的河流,同时流出来的还有一股带有腐殖气息的黑色的气味。金色的谷子从母亲的指缝间滑落,活奔乱跳地跑进土地的胸膛,像天真的婴孩扑进母亲的怀里,扑闪着纯真的大眼睛仰望着大地。腾腾的热气冒上来,形成一片蓝色的雾岚向四周缭绕。鸟儿们飞来了,先是一只两只,后来就是一大群,像拖家带口的人。它们不惧怕人和牲口,就在两三步远的地方,鸣叫觅食。几只飞到了牲口的背上,牲口在犁沟颠簸,它们扑闪着翅膀在牲口背上颠簸,像顽皮的孩子找到了一种新鲜的玩法,大呼小叫。肥肥胖胖的小虫子习惯了土里黑暗的生活,蠕动着身子逃避阳光的直射,使劲儿推动着身旁的土粒,土粒没有动,自己却成了小鸟的美食。找到美食的小鸟像过了年吃了肉的孩子,欢快得跳来跳去。
  一场新雨后,彩虹从村外的一眼池塘里升起,高过树木,高过鸟儿的鸣叫,像一座桥搭在村庄的上空。赶着羊群爬上山坡,我看见有一层绿雾在谷地里蓬勃上升,这些稚嫩的谷苗开始了自己的追赶之路,它们的道路只能朝向天空的方向。可是它们已经被小麦和胡麻落下了一大程。鸟儿们也似乎嫌弃她们了,只在远远地野地里飞翔鸣叫。只有杂草最爱光顾她们,杂草几乎和她们一起发芽一起生长,一起抢占有限的空间和资源。肤色黝黑的男人和女人提着铲子到了谷地的边缘,野草被铲掉以后耷拉着脑袋挂在地埂上,谷子趁势伸伸腿脚,一个触摸着一个的手笑了,笑得那么清纯、那么明净。
  秋雨说来就来了,秋雨是拉着一首缠绵曲来的,在山野里、在村子里一呆就是几天,不像夏雨一阵急管繁弦闹热一番就走。在这之前,小麦和胡麻早就迅速地撤离了山野,撤离的胡麻和小麦呆在麦场里怀念着在山里的岁月和蝈蝈的吟唱。
  学过孙子兵法懂得后发制人的谷子站在田野里笑了,抖动着身子笑了,相互拍拍肩膀,憋红了脸笑了,直不起身来。鸟群从山后飞来,这些除了飞翔和唱歌,永远都喂不饱肚子的生灵,盘在稻草人的头顶,像一群智者,开始了自己的思考。着急的是人,拿着把鞭子把空气打得山响。鸟儿才不管这些呢,照样扑楞楞往谷子地里钻。钻进去的小鸟很快就没有了身影,被谷子大方的收容了。谷子不顾及这些,走进谁的胃里都是养活一片生灵。走进土地的胃里,养活一片葱茏;走进人的胃里,养活一个待哺的村庄;走进鸟儿的胃里养活一片歌声。
  但有一天谷子也要回到村庄。回到村庄的谷子,在碾过小麦和胡麻的麦场里,身首分离。谷秸垛和麦草垛站在一起,站成一对兄弟,任小鸟在上面飞来飞去。谷粒和麦粒被装进粮袋,身子靠着身子,在农家小屋里,靠成一对姊妹。农人上顿吃了一碗白面条,下顿喝了一碗小米粥,走出门去吼两句山歌,山村的快乐就到处回荡。
  离开村庄这么多年,生命中的那些谷子,已经走出我的视野。走出我视野的还有在山野里飞翔的鸟群,还有地埂边守望的稻草人和它的鞭子。我经常渴望走回去,沿着曾经走过的道路。过去的道路被时间的大河带走,被岁月的风尘淹没。我只能走在一条新路上,即便转过身,沿相反的方向,也不会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站在城市的天空下,我看见谷子和鸟群在快速的撤离,划过我生命的地平线。我知道自己再迅疾的步伐,也赶不上它们的远去的苍茫的背影。
   [ 本帖最后由 大雪飞扬 于 2010-7-27 17: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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