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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回乡,已经找不到归宿

2020-09-17抒情散文天水丁丁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05 编辑

1 秋风把一枝残叶吹送到我脸上,然后又掉在地上。四岁的儿子跟在身边,捡起来笑着问我:这是乡里的树叶吧,爸爸?我笑着反问儿子:乡里的树叶和城里的树叶有区别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05 编辑 <br /><br />1 秋风把一枝残叶吹送到我脸上,然后又掉在地上。四岁的儿子跟在身边,捡起来笑着问我:这是乡里的树叶吧,爸爸?我笑着反问儿子:乡里的树叶和城里的树叶有区别嘛!儿子说:有啊!城里的树叶比乡里的好看。我有些茫然,也有些好笑。小儿,不会懂得城市与农村的关系,也不懂得乡里的美是自然的美,而城里的美是美化的美。我也没有想着马上告诉他,因为,我也离开家乡二十七了。二十七年里,只是逢年过节如赶集一样回一次家。我对这个生育、养育我近二十近的乡村,能了解多少?我与这个村子的关系,又是什么? 我没有先到那个生活过的院落,而是把车停在村头,带着儿子直接去了父母的坟茔。在父母的坟茔前,我和儿子点燃一炷香,爬在地上磕了头。儿子说:为什么把爷爷奶奶埋在地里!我告诉儿子,这是人生最后归宿。每个人都要死去,埋在黄土中。儿子问自己出会死嘛。我也没有回避什么,因为死亡比活着更正常。幼小的生命还不能懂得死亡是什么概念,更不会知道生命的归宿。儿子可能感觉我说的他不懂,也不再问了。当我拉着他的小手,回到生我,养育我,陪我近二十年的院落时,大门锁着。巷道里的老人说:你嫂子到地里去了,可能还得一阵回来。我在大门口纠结了一会,是等,还是走。最后决定,走吧。在走进村子的巷道上,儿子的问,击痛了我。他说:这是你老家嘛?我说:爸爸就是生在那个院子里,在这个村子长大的! 这样的离开村子,算是第一次。我了不由暗自笑道,这可能才是开始。 记得刚出家门时,我感觉远方是一个海阔天空的地方,可以任我翱翔,尽情施展才华与挥霍青春的远方。离开父母,远游四方是一个男人的理想。那时候,一返杜甫的诗,可谓“青春作陪好离乡。”一个少年的任意与豪放是有创造性的。很快,我融入了一个陌生的大世界,以青春为赌注,混迹于看似尽在自己把握的社会当中。初入社会的我,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也对身份是什么没有顾及去留意。因为我受的教育,就是社会公平,劳动光荣。在省城的大街道上我挥汗如雨的扬起羊镐,奋力挖着地沟。污头垢面的我,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公平的。不管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还是花枝招展的少女,在我眼里,都是这个社会上为社会做贡献、劳动的人。 我也从来没有过考虑过我将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我有梦想,尽管梦想不是很明确,总感觉自己一生要干出不平凡的事。我也把自己看得很重要,觉得自己在工友当中举足轻重,因为工友在我眼里也似亲人一样。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有病了,鼻子大量流血。抽了被子里的棉花从鼻孔一塞,一股热血带着腥味又从喉咙里流出来。刚开始,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工友帮着递棉花,告诉我用凉水冲。当看到这一切都不灵了时,一个个都溜工棚到外面去了。我也第一次一个人去了离工地5公里的诊所。在那家诊所里,我呆了二天。两天的时间长得如同过了两年,熬过的分分秒秒是多么生痛。工友们都要忙着挣钱,没有时间陪我。在一个没有电话,通讯完全是书信与口头的年代,多想一有声亲切的关怀与问候。 也是第一次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家乡的温暖与父母的爱。在家里,我一个微小的感冒,父母会慌乱起来,会一直关心着,直到病好仍然不放心。而我,尽然感觉父母之举是多余的,令人烦的。我表现出来的烦燥没有给父母带去任何伤害,他们只是对我说:看你的样子,治病是为了你早早好起来。 随着阅历的增长,经历了太多生活的坎坷,我的眼神,我的容貌,我的心灵,还有我的语言开始沧桑起来。当然,这种沧桑带着生活沉淀的无奈,我会通常表现得逗笑些,往往把一个正经的让人没办法通融的事,以开玩笑的方式去处理。这种效果人家会说我直率、单纯。家对我而言,乡村开始变得想爱,爱不起来。那个山村,地处偏僻,交通阻塞。如果不走出来就得困在十年九旱、靠天吃饭村子,过着温饱难以维系的生活。想恨,恨不起来。那一坡山村上的野草莓,如果天然的多彩玛瑙,那一洼山泉,那一段弯曲的羊肠小道小道和村口的柳树,成为快乐的童年记忆。 回家时,我经常会去重温、寻找童年的一切。寻找的过程似乎带着虚假与做作,总是念叨,总想再次回到从前。从前一切艰苦的日子,尽然在瞬间成了人生的资历。2 延着那条起伏、弯曲、贫瘠的山路,我尽力把目光投放到生活过的坎坎旮旯。在那陡坡地里,杂草仍然已经泛青,已经不见了当年的油油小麦。听人说,村子里的人对庄稼已经不指望了。走出去,打工挣的钱,要比务农好几百倍。死守着庄稼,一年风调雨顺都不赚钱,只图糊个口罢了。如果算了人工,是赔钱的。社会发展到今天是一个消费性社会,什么都得花钱。不似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了,只图温饱。在讲究精神文明与享受物质生活的今天,只要冠以消费,也都能冠以消费——文明消费、精神消费、旅游消费、感情消费……真想不出什么不可以用消费来回避。所以,乡村偏僻山区也受到影响,什么方式能挣钱,就去干什么。农村人,也在追赶着城市的步伐与生活态度。在杂草泛青的地埂,我的眼前如同记录片一样,刷新着二十多年,庄稼地里那红红火火的日子。开春了挖地,用担子担土粪到地里,麦地里薅草……挥汗如雨而不记收获多少,只要尽了一个穷民有本分,种地。收成可能不好,但仍然吼着地方戏里最精彩的唱段。 村头的老柳树已经不见了,那口曾经玩水的村边水塘,已经被红砖瓦房子占居。村头站着的老人,每年都站在村头。每年回去我发现站在村头了老人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年比一年老了,由于不太重视庄稼的原故,村头的老人在增加,穿衣不民很灰土了——年龄大的或者病的去世了,就有又年龄大的,已经弯腰、驼背、病蔫病枯的老人守在村口。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人老了,为什么总爱在村口守望着?是等待着来者,还是目送离别者?村口,以说不清人生回来,还是离去的姿态,成为一个村子里老人爱去的驻点。 “哦,回来了啊!看长大了哟。” 每次回家,他们以同样的口吻,同样的语文,同样的目光对我说同样的话。也只有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坏小男孩。他们对我童年的事,记得比我还清楚。回一次家,只要在他们眼前稍微停留片刻,就能听到我已经忘记了的好多童年轶事。村子里的巷道怎么了?小时候,我们在巷道里光着身子,和泥巴,打沙包,在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里,成为巷道里最快乐的人群。巷道是那个宽阔,那么充满生机。但眼前的巷道变得窄了,也短了。我努力寻找着童年那些还剩余的老院落,老墙跟。低矮的土墙年久失修,残垣断壁中话说着岁月蹉跎。在村子里十字路口,也是整个村子里人最爱有事无事凑热闹的地方,几个老人在玩牌九。在我递上烟的瞬间,按辈分称呼的同时,看到曾经身强力壮的他们,老了。庄稼人总是老的快,脸上的神情,皮肤灰土,没有过多精彩的表达。他们的目光与动作缓慢了,那种同村同宗的亲切,都在不言之中。我接受着,并努力寻找着什么——村子里的巷道没有变,童年的故事仍然再次被追忆起。在家里呆了一会,我听说一个儿时的伙伴没有出门务工,便急不可待的去他家。进门后,他感觉有些惊讶,赶紧从炕上跳下来,给我倒水。就在我要坐下时,他马上擦干净凳子。他的举动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先干什么!是先倒水,还是先洗杯子,更要手忙脚乱的收拾家里很零乱的东西。伙伴的举动让我感觉到不适,有种难以言表的隔离感。“不要乱动了,好好说会话吧,”我告诉他。 “看看,你几年都不来,来了家里这么乱,不好意思。”他一边说,一边仍然没有主次的收拾着。 伙伴的行为让我很纠结,我来找他,多想和曾经一起玩的模样,谁也不计较谁把话说成什么样,把事做成什么样。只要玩得开心,玩得任性就好。在闲聊中,谈到儿时是很让我激动的事。但渐渐地,随着谈天时间的拉长,我们聊天的内容出现了分歧: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所处地方与工作性质不同,一切都似乎停留在儿时,还有一起读书的那段时光。聊天,已经聊不到一块了。 故乡,我以怎么的身份怀念你。3 父母活着,进村会有一股发乎于生命的亲切感,迎面扑来。村子里最不起眼的矮墙,瓦房,那一排因为失于修剪的歪榆树,似乎在等待我回来看看它们。母亲常年有病,一直不能下地干活。我每次回家,都会连行李都不放下,站在炕头,和母亲说话。母亲也会显示出久违的笑容,好象病轻了。我和母亲的交流永远是母亲对我的生活、工作不放心,担心我不会过日子,怕我惹事生非,有了病没有照顾……这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我曾经不经意,也敷衍着应诺。站在院子里手中永远有活的父亲,会不时把头偏向母亲的小屋,偷听我和父母的谈话。我出门时,父亲没有来得及走开,和我撞了正着。快七十岁的父亲神宛如孩子一样,很不好意思的走开,又很庄重的样子。 我和父亲交流不多。每次离开家时,他都会收拾些野菜、新榨的菜籽油,新磨的面粉,送到村头的车站。一路上,父亲说话不是很多,只是偶尔冒出一句:“上次你说要来,拾了些荠荠菜,结果你没有来,都放蔫了,坏了。这些是新鲜的,回去就吃,不要多放。” 母亲去世之后,我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离村庄有多远。去乡村看父亲,感觉不出乡村和我的距离。但我对父亲的关心,自私的以为人老了,有吃的,有茶喝,有衣穿,有一坨热炕就是幸福的晚年生活。随着父亲越来越老,行动不便,他自己不能到集市上买自己喜欢的书了,我每次回家,他要我给他买什么书,什么医书有了变化。我都会武断的劝父亲:不要再看那些书了,你就好好缓着吧。父亲耳背,我也会把自己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他就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 父母活着,那个村子带着生活的磁气,我虽然是顽铁一块,但吸引着我,让我魂牵梦萦。母亲去世后,办完丧事出门前,我在父亲的炕头坐了许久。离开村子时,除了悲切于母亲的去世,仍然对家眷恋与深爱,感觉有根仍在。而父亲去世后,我本能得坐在父亲与母亲曾经栖息过的炕头,瞬间的茫然一袭而来。我本质的寄托就是炕头,父母,还有那些一陈不变的问候。原本平淡无味,甚至让人感觉到多余、烦燥的话,此时如悬崖的珍珠,是那么遥不可及,又是那么令人留恋。 离开村子时,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涌上心头,从此,对家的牵挂找不到落脚点。 时间不会让人淡忘或者归于平静,在家与父母的河流里,时间越长,激起的波澜越壮阔,越让人难以驾驭自己的忏悔之心。 和平时一样,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早早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一切,潜意识地要回家。 收拾完桌子后,有开始发呆:回家干什么?我平生第一次这样问自己。 回家干什么? 脑海似乎是空白的,但又有些对失落的不甘心。尽管如此,我还是自觉不自觉的回到家中,寻找我的乡情。 村子仍然如故,巷道仍然窄小,那座低矮的土房越发苍老不堪。村子的老人见到我,一改往日的、经常的问候:“怎么回来了!你爸爸去世了,看谁来了?” 我猛然无言以对,尽然找不出回家的理由。在一丝涩涩的笑中,我掩饰着内心的无助,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土院子里。我不由自主的走到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厢房门口,但门上挂着一把锁子。我意识到,我该去堂屋。嫂子是个老实人,笑着把接过过我的行李,让我先坐下,并给我泡了茶。而我,只是简单的问了二哥去那里了,地里的农活怎么样。嫂子说让我先喝水,她手中的点活,干完了就给我做饭去。我环顾着这个生我,养育我,陪我长大的屋子。我也以审视的心理,站在走廊上,此时,物是人非是最真实的写照。我多想走进那些厢房,再听听父母的唠叨,再次坐在炕沿上,让母亲以她的想法,断断续续地安排我的生活……我走在父母那间厢房的窗口,目光伸进去——土炕已经不见了,厢房里堆着一好多杂物。我的心好似打开了五味瓶,有说不出的沉闷与颤栗。看着门板上的锁子,尽然那么无情、铁冷。我多么想厢房的门是开的,里面仍然母亲带病的呻吟与咳喘声。此时,让我再大声音叫一声妈,此时显得多么遥远,不可触及。我嘴角颤抖着,尽然如同做了亏心事的样,在偷偷叫了再妈时,已经潸然泪下。 一次回家,就是一次痛旅。我会经常陷入遐想的泥沼,从来没有过的、对故乡的怀念在怯弱中亲近。 回一次家的心情是复杂的,特别是对一个父母已经离世的游子而言,有说不出的痛。这种痛钻心入髓。我也常常反思父母在世时,自己是多么的不尽人情,没好过多的陪他们,和他们说话。一次,我在收拾父母的遗物时,在他的书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很简单,简单的如同一根针扎在我心上,让我痛不欲生。“每次回家,你都急得很,我想和你说话。”---------一股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眶。感觉自己在父母面前是一罪人,真是个罪人。父亲只想说说话,我而自私的没有多和他说说话,拉拉家常。回乡,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乡村的情结更浓烈。人到中年,在外生活,对城市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是城里人,对乡村,我也失去理直气壮的拥有权。我的归属感没有了,灵魂时不时出现游离。游离于城市与乡村之间,我发现,父母是故乡。人生的归程,只有父母健在才能保持人间最朴实,最让人无法割舍的亲近感,并愿意为之追随到生命的尽头。 寻找回乡的路,只剩下千里归程,坟茔前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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