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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与外星人(外一篇)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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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与外星人(散文)
                                         文/郭伟

                                      
      在Word文档里,我想我是自由的,我可以将煤与外星人画在一起,同一个水平面,这仅仅是空间布局的一种,只要我喜欢,我可以删掉重来,以任意一种方式来构图。这很好玩,不是吗?确实如此。比如现在,煤与外星人并列在一起,中间隔着空白,这是我乐意看到的画面。需要特别说明一点的是:空白就是空白,从来拒绝抒情。地球人就喜欢这样做,抒情来,抒情去,抒过度了,就虚胖啦。当然你完全可以合理想象,比如你可以给外星人开设一门关于煤的课程,要是你不知道煤的生成、成分、采掘等等,你大可以给外星人讲讲煤的社会学内容。这一点,你了然于心,用不着挑灯备课,信手拈来就是了。其实,我知道,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虽然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你一定会语无伦次,因为你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我给你的建议从是采取就近原则,从离自己近些的事物说起,从乌有村说起。大家都知道的,乌有村村民靠煤吃煤,同时也被煤吃掉不少。不少啥子呢?你就装吧,这还用得着我来说吗?那是活生生的人啊。我这样表述是不对的,应当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曾经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死人,化成泥、尘,混入煤层,并成为煤的一部分,被挖出来,分类,加工,装车,过秤,走高速公路,走铁路,上轮船,国内与国外,城市与乡村,那些跳跃着的蓝色的火苗,那些火苗中的亡魂就这样被市场供需关系超渡得一干二净,不露迹象。那些失去男人的女人们可以成为你最佳的注脚,或者你可以做个课件,幻灯片上她们有的笑着数赔偿款,有的哭着数赔偿款,还有的木然地数着赔偿款。核对数目无误之后,有的迁移,有的喝农药,有的继续在此处的日子。要是外星人问你她们会仇恨煤不,你如何问答呢?你得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以备不时之“问”。恰好我手头上累积的人性资料可以供你参考参考:她从不仇恨煤。她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打麻将、化浓妆、勾搭帅气男人外,就是一门心思嫁给挖煤工人。她最期待的事情是发生事故,最好是特大事故,最好是她所嫁的那个男人在事故当中死掉。拿到补偿款之后,然后再嫁,这叫嫁死。要是外星人弄不明白什么是嫁死,你可以带他去乌有村去看看,看看“嫁死”这间屋子里到底住着多少外地女子。适当的时候,你可以稍加解释、说明,外加总结一番:她们的身体不是捆绑在挖煤工人的身上,而是捆绑在煤的身上;她们的性高潮不是源于挖煤工人,而是源于一次又一次的煤井事故。类似这样的总结多多少少有些残酷,不论是你,还是外星人都会扛不住的,是呀,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有些扛不住啦,更何况置身于现场中的你们呢?对了,你还是让外星人把相机放下吧,相机这东西在乌有村是一样让人敏感的东西。乌有村的全体村民禁止在此处拍照,一旦发现,当场没收。你也不要带外星人去做什么调查与访问,乌有电视台的人早就来过啦,问及幸福吗?你们幸福吗?乌有村的村民整齐划一地回答:“幸福!幸福!我们很幸福!我们十分幸福!我们幸福得不得了!”乌有村村民当然幸福啦,当记者们走后,他们每人都可以领到一百元乌有币。乌有村村民当然幸福啦,当他们在电视中看到自己幸福的面孔,抱怨着说,怎么这次是一百元乌有币呢?记得上次乌有村村委会选举拉选票是每人五百元乌有币。你多多少少是明白的,乌有村村民在单一的镜头(镜像)语言中,他们往往可以作为被架空、被驳离的人类学标本:被物质所利诱,被生存所强奸。这些苦逼的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让外星人知道,就算你跟他说,他也有可能弄不明白如此特色的乡村政治问题。再说在乌有村不谈政治,这是传统;参观是可以的,这也是传统。那你就趁这次机会带外星人出去乌有村转转,以乌有广场为坐标,往北是出租楼、超市和菜市场,往南是学校、医院和公园,往东是银行、火车站和七星级酒店,往西是火葬场和红灯区,中间是村委会、派出所和驻地部队。怎么样,乌有村最近的变化很大吧?是呀,大得你、我都认不出来了。仅仅在一天的时间里,由乌有投资集团投资近300亿元乌有币,一场极端的造城运动便拉开了序幕,二十四小时,仅仅二十四小时就基本完成了城镇化。要是外星人问起,你可以这样跟外星人讲,乌有村村民挖煤挖怕了,外地人来了;外地人挖煤挖怕了,更远的外地人来了;更远的外地人挖煤挖怕了,更远更远的外地人来了。说穿了,乌有村的城镇化沾满人血。不管墙壁上、电线杆上、配电箱上贴着多张寻人启事、尸体认领启事,不管街头巷尾有多少精神失常的人、无家可归的人、抗拒拆迁的人,乌有乡当扩大的还是要扩大,谁也阻止不了。外星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很多,他可能会还问你,要是煤被挖完了,那些外地人、那些更远的外人、那些更远更远的外地人还会呆在乌有村吗?要是他们不再呆在乌有村了,乌有村不成了一座鬼城了吗?这可是一个十分叼钻的问题,你要怎么回答才好呢?还是如实相告吧,你就说你不知道,那煤不是现在还不是没被挖完吗?到挖完的那一天再说吧!反正“煤可以筑城,也可以毁城。”这样太像的诗歌的话最好不要过多的对外星人说。乌有村的诗人们会生气的。你知道的,乌有村诗人联合会最近打算以诗歌搭台,煤炭唱戏。引诗为证:我是一块生长在地层深处的煤/我要自由地飞翔,飞得高也飞得远/在黑暗中飞翔,在寒冬里飞翔/也在生命的褶皱里不停地飞翔/我黝黑的身躯在寂静的光影中/一遍遍地聆听着风之歌吟/我粗糙的皮肤在命运的声音中/一次次地触摸着雨之眼眸/我不停地飞翔,向着地表的呼唤/像盛开的果实渴望拥有缤纷的色彩/我不停地飞翔,追赶时光的脚步/像封冻的河流渴望阳光的声音莅临/我在飞翔中想起自己的过往/想起埋没、黑暗和冰凉,如今/那些藏匿的忧伤已经一去不返/只有灵魂在飞翔中显现耀眼的光芒——《飞翔的煤》 好啦,我要跟你讲的全部讲完啦,要是你要给外星人上课的话,你可要记住我跟你讲的话哦。另外,上课的方式可以灵机、多变些。记住。亲。别整得太像个老师。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删除在Word文档里的无聊构图,因为我发现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文字中,我都得不到自由。这事情整得一点都不好玩,不是吗?还是树做人踏实些——我最好的朋友,他在靠近海边的一块草坪上,搭建平台,播放摇滚,日夜等待外星人的到来。可是外星人会来吗?外星人真的会来吗?外星人真的真的会来吗?

                                                                                                                                            东莞,虎门   201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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