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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选刊》2021年第4期|文珍:有时雨水落在广场(节选)

2023-11-12小说天地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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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老刘并不是小苹果舞蹈队唯一的男性成员。能光荣地成为万红丛中一点绿,广场舞娘子军的党代表,这事全起因于儿媳一句话。

儿媳孙尧尧一吃完晚饭总反复劝他出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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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老刘并不是小苹果舞蹈队唯一的男性成员。能光荣地成为万红丛中一点绿,广场舞娘子军的党代表,这事全起因于儿媳一句话。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媳孙尧尧一吃完晚饭总反复劝他出去走走散心,好像他在家里,就有一千一万个心被堵住了似的。也不知道堵的是谁的心,是老刘的,还是她孙尧尧的。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孙尧尧细眉细眼,皮肤白皙,是个河南姑娘,儿子工作单位的人介绍认识的,谈了快两年,去年年初终于分了房才结婚。老刘从老家来儿子家也才刚一个多月,这几十天和她相处得还算融洽,至少没有明面上的矛盾。孙尧尧的建议听上去也在情在理:爸爸,您看看下面那些老太每天跳得多起劲!您哪怕不爱跳,吃完晚饭后出门活动活动胳膊腿,对您也有好处。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坐在他老坐的那张藤椅上“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媳妇在房间里和儿子抱怨他不爱说话,他偷听到过一次。其实主要是他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口音重。要不是老伴去世了在家实在孤单,儿子又老打电话苦劝他过来,他才不会人老离乡。刚来时每句话孙尧尧几乎都得“爸您再说一遍”,后来他在儿子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今天媳妇话都问到嘴边了,不吭声到底说不过去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然而他没表态到底是去,还是不去。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孙尧尧只好再追问一句:“爸,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时间是一个三月的周六,晚八点。新闻联播刚结束,儿子家在七楼,依然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的动感十足的乐声。他们家是小区最临街的一栋,据说靠里面的那些楼基本听不到声音。自从北京治安管理条例出台以后,对广场舞的音量和地点都有了规范要求,基本就固定在地铁站附近那一小块空地。从音乐声判断,她们至少出来跳半小时了,而吃完饭老刘呆坐在藤椅上也快一小时了。客厅本来就小,儿子和媳妇挤在二人沙发上看电视,他就只能窝在这张藤椅上,倒并不是因为藤椅就比沙发舒服。黄金档电视剧马上开始了,但最近这部他不怎么感冒,也不好要求换台。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答,刚表示深思熟虑地又“唔”了一声权作缓兵之计,儿子先不耐烦了:“尧尧,早和你说过爸不跳,那玩意儿只有老太太感兴趣。你别老瞎出主意,想起一出是一出!”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子老这样。孝顺是孝顺,不过没准反让媳妇儿寒心,影响小两口关系就不好了。一想到这里老刘坐不住了,霍地从藤椅上站起来。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你干吗去?”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终于开了口:“尧尧说得在理。我下楼转转,一会儿就回。”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希望自己的声音别透着勉强,稍微高兴一点儿。但口音太重,也不知道儿媳能感受到不。不过没关系,儿子会翻译他的塑料普通话的。小两口难得能在家单独相处一会儿,没准儿想背着他亲热一下呢——他想着,越发慌不择路,身上没带一分钱就出了门。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关门的瞬间屋子里似乎有声音在喊:“爸,爸!”他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摁了楼道往下的电梯箭头。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孙尧尧的出发点虽然不好说,但老刘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也的确是无聊。白天还能随便靠着打个盹,晚上就只能坐在藤椅盯着电视发呆。当然也可以回自己房间——其实就是三面封上的小阳台——翻翻书看看报,从老家带过来的几本历史小说也快看完了。他们白天上班,他还是一个人待家里。而且一个孤老横插进二人世界,处处碍事。虽然孙尧尧脸上暂且还没挂相,但他有感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想,最多再住两个月,还是回家去吧。在老家一个人虽然孤单点,终究自在些。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没日没夜琢磨到底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的事。他近年来也实在觉得自己老了,手上的力气也小了,稍微重一点的东西,拎起来就吃力。早上醒来胸口也总是闷疼。前两年做了心脏支架,此后每天至少要吃十多种药。来之前乡党笑话他,“一句塑料普通话都不会讲就敢上京城”,他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驳。当时觉得自己晚来有靠,再竭力按捺,眉宇间也都是自豪。可真到了北京就不同了。和偌大的北京城相比,他迅速意识到自己的乡气和渺小,肉身又狼伉笨拙得无处藏身。甚至一开口就听到了空气里哧哧的来自不知何处的笑意。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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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小区往南就是东四,往东几百米则是北京著名的簋街,号称二十四小时永不歇业的夜宵一条街——北京其他地界,据说一过九点就别想轻易吃着饭。他刚来北京那会儿,儿子媳妇还带他去那条街上吃过川菜,吃完好久肚子还像着了火,辣辣地一直麻到胸口。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但此刻正是饭点。簋街冲天的麻辣香气远远地飘过来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许是媳妇老让他跳广场舞,跳舞队又正好在他家楼下花坛旁的广场集结,老刘这次特地多向那群老太瞅了几眼。本来一直觉得广场舞折腾,吵人也闹心。仔细看看,一个个跳得还真一板一眼。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前后左右,左右前后,左手这么一抬,右腿必定那么一踢,头前后转动,左右对称,边上几个老太手脚稍迟缓些就踩不准节拍。另两三个站中间的反而出挑,每下都合乎章法,不偏不倚,节拍当快时快,音乐当慢时慢,看得人浑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舒畅,像趁热喝了一碗芋头汤。居然还有道具——红绸扇子在三月料峭的春风里舞得虎虎生威,每张笑脸都笼在一团红云里。老刘不多时也乐了:这不就是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逢年过节扭的秧歌吗?首都就是首都,小年轻二十四小时吃烤串,大妈们成群结队扭秧歌,喜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知道自己没带钱,背着手沿东四北大街走了一圈回来,发现那群老姐妹们还在跳,遂忍不住停下来又看。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个子高,腰板挺直,虽然头发全白了,可看上去还是一个很登样的老头。没多久,就有个跳得蛮有章法、尚且有余裕眼观六路的大姐注意到了他,下一节休息时专门走到他跟前招呼:“大哥好,你也住这附近啊?”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一大跳,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哦,是的,我就住在这过(个)楼上。”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被自己的塑料普通话窘住了。好像平时在家口音也没这么重,怎么一出来,那股子原汁原味的土气也跟着蹿出来了。脸涨得通红,好在有夜色遮蔽。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咱们是邻居呀,我也住附近。大哥贵姓?”那边倒毫不介意,而且显然听懂了。下一节音乐响起来了,她也不着急走进十几个人的队伍里去。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姓刘,刘长青。”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听口音大哥是湖南的?”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就是,湘乡的。老妹妹你呢?”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知道,曾国藩家乡的嘛!我是四川德阳的,听过没得?离成都很近。”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四川好,四川人好。”他连说两个好字,想不起来该怎么往下接。难道说四川菜比湖南菜还辣,所以好?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和他搭讪的大姐看上去也就六十上下,应该比他小。在湘乡可不作兴堂客随便找外头男人搭话。北京城就是不一样,作风大胆、活泼、开放——同时也严肃、紧张、团结。他尽可能像个城里人一样得体地笑着,可手心捏着一把汗。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妹妹”自我介绍叫王红装。他试着问:“可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红装?”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她乐了:“刘大哥就是脑壳灵光哦,还不光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红装——”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福至心灵,接口道:“‘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也是它?”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红装大喜:“简直说对啰!好多年没遇到这么熟读毛主席诗词的人了!大哥,我们有缘啊。”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两个毛泽东诗词爱好者迅速地聊上了。红装说,夜里的簋街也是“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他说,不,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到处挂上大红灯笼,外地人一来,还以为老过节呢。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会儿老刘的俏皮话像气泡压不住似的直往外冒,连自己也意想不到。在家他可没这么活泛,经常一整晚上不发表一句意见。其实他还有个感想没敢说,怕王红装说他老不正经——旧社会一般是特殊行业才挂灯笼,北京城也不知作兴什么规矩,青天白日,怪模怪样。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聊了没多久,跳舞队就散了。有人招呼王红装一道回,她笑着答应,临走时问他:“刘哥,你明天还来不来看我们跳舞?”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说:“好,好,还来。”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我们不见不散!明儿见!”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没想到一散心还真就散出个四川妹子来。楼道依旧漆黑,按了电梯升上去,心却从里到外都亮堂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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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口音,老刘的另一块心病,是孙尧尧和儿子结婚两年了还一直没孩子。他作为公公当然不好催,更不好问。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早看出来了家里主事的人不是自家儿子。儿子的确足够争气:打小成绩就是全班第一,一帆风顺地考了乡上的小学、镇上的初中、县里的重点高中,最后是北京的重点大学。在学校也刻苦,还当了学生会干部,毕业后很顺当地考取了公务员,过几年单位又分了房,一举解决了大不易的京城居住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在二环里的北新桥住着,离最繁华的王府井才三站地?虽然面积小了点,才五十平方,但儿子上班就在朝阳门,近。孙尧尧公司在国贸,坐地铁也不远。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饶是如此,孙尧尧还老动不动抱怨房子太小,回头生了孩子住不开。儿子则说,宁要城里一张床,不要城外一间房。现在房子小虽小,但胜在地段黄金,还是景山学校的学区房,回头小孩落户上学都方便。每次孙尧尧抱怨房子小,老刘总不得劲,觉得指桑骂槐,是说给自己这没用的公公听的。他有一次忍不住说:“尧尧回头生了孩子,我来帮你们带。”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孙尧尧“哧”地一笑:“爸你带过小孩吗?回头教出一口湘乡话怎么上景山学校?还是让我妈从信阳过来吧。”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就为这,老刘又添一段新愁。但目前孙尧尧还在吃叶酸阶段,他只能怪自己自私:就为了能和儿子住在一起,竟然不盼着儿媳添孙。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思前想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细伢出生后他看一眼就走,换亲家母来。在照顾细伢方面,亲家母显然比他有用得多。毕竟是女人,有经验。真疼儿子,就得知好歹,有分寸,能牺牲。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此刻老刘更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没地方去、没人可说话。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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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北京城像个怎么都逃不出去的大牢房,去哪儿都谈不上方便,从北新桥去中医院拿药,地图上看那么近的一小段路,坐电车起码堵上半个钟头。每当这时他就格外怀念老家:一条主街从头到尾,十分钟走完。以前素芬还在的时候,两人都退了休守在一处,讲讲笑笑,吃完早饭商量中饭,吃完中饭睡个午觉,醒来看一会儿电视,香喷喷的晚饭又端上来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上北京和儿子儿媳搭伙过,来了才发现“树挪死,人挪活”纯属瞎说。一个人年纪大了,人也就老成了树,动一动都是伤筋动骨损根基的事。来北京第二个礼拜他就后悔了:这么小的房子,三个人错身都困难,他来添什么乱?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周末儿子也不是不带他出去。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来回路上,到景点还不够转一圈的。颐和园、北海、故宫……统统大得没有章法。北京城就是北京城,平民住的地方那么小,皇帝家却天大地大,一天都转不完。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子给他换了老人手机,屏幕字大,让他没事给老家的亲戚朋友打打电话。他打过几次,发现彼此也没多话,最多问问身体还好?媳妇抱孙了没?别人要也礼貌地回问一样的问题,他第二块心病却又犯了,心里更不得劲,渐渐地也就不爱打电话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好在阳台朝南,光线还好。三面窗户封起来就多了一间玻璃房子,像温室。他夜晚就睡在这温室里,清早坐起来伸懒腰的同时正好看看楼下的车水马龙。白天经常一整天一整天靠床上看报纸,几乎每个版面都不错过,连招工信息和夹页广告都仔仔细细看完,结论是现在社会上什么节最后都过成了购物节。教育体制改革他不懂,三农问题北京报上也不怎么提——其实也早和他没关系了——他播报了一辈子国家大事,现在不怎么爱琢磨政策方针了,心累。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三月和煦的阳光里他常不知不觉靠着被子昏睡过去。中午起来给自己下碗面,碗底卧两个蛋。又看报上说每天最好只吃一个蛋,否则胆固醇高,他就赶紧减了一个。切点儿葱花放进去,再加一勺子自己炼的猪油,香得要人命。周末他也给儿子媳妇做这种面,一开始孙尧尧说香,爱吃得不行,直到发现他加的是猪油。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天,您不怕得三高?”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当然知道三高是什么: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报纸电视一天到晚普及,当然也是为了卖广告。他一承认,孙尧尧圆脸上立马写满痛心疾首:“就算不得三高,这热量也太高了!我还减肥呢——”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她今年比刚结婚那时是胖了些。他想,但也不全是猪油的错吧?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子立起眼制止了她继续唠叨下去。他过来后一直给他们做晚饭,自从发现那罐白花花的猪油后,孙尧尧对他整个饮食体系都产生了怀疑,老觉得油盐酱醋太重——倒不嫌外面的川菜火锅味道重——而且湘乡做法即便不放新鲜辣子,也总归要加一勺剁辣椒调味,她一吃就嚷上火。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爸,北京不比湖南潮湿,天干物燥。您以后做饭能不能少放点儿辣椒?”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刘想起她昨天打包带回来的川菜是干煸牛肉丝。基本上只见一盒子干红辣椒,不见几丝肉。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就像抬杠了。现在孙尧尧在备孕,将来肯定更不能吃辣,他最好现在就养成习惯。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白天没人,到晚上老刘也想和儿子多聊几句。单位里的事,或者亲戚二三。但儿子老是太忙,周末还经常出差。孙尧尧和他有语言障碍,但为表示亲善,他一过来就给他网购了个电动洗脚盆,他只用过两回,觉得第一太费水,一通电又按摩得脚底生疼,自己腰有旧伤,又不好老让儿子媳妇倒水,最后终于堆在阳台上他睡的行军床旁拉倒。这东西偏偏体积还相当大,不但落灰,进出关门都碍事。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和这洗脚盆一样。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用,其实就是废物一个。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以前在老屋还练练字,到北京家里没地方铺开纸笔,也就搁下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可这下好了,认识了王红装。有朋友,也就有说话的人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日子有盼头了。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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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珍,女,1982年生于湖南。本科就读于中山大学金融系,研究生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研究与创作”方向。出版有小说集《夜的女采摘员》《柒》《我们夜里在美术馆谈恋爱》《十一味爱》,散文集《三四越界》,诗集《鲸鱼破冰》。曾获老舍文学奖、十月文学奖、上海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最具潜力新人奖、茅盾文学新人奖、华语青年作家奖等。8Lm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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